第54章
联校比赛结束, 夏小凉去看了一次叶思云。
叶思云六月就生产了,生下一个六斤多的女宝宝。
只是她生完也没敢通知夏小凉, 到了七月份, 夏小凉回过神来, 问夏国钟, 夏国钟才说叶思云已经在坐月子了。
她去看她的时候,小宝宝已经三个月了。
叶思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身材丰腴, 面色红润, 看到夏小凉, 眼里闪烁着激动,又有几分忐忑,似乎很怕她会不高兴。
直到看夏小凉拿出一条长命锁给宝宝戴着, 然后有点笨拙地伸手:“来,小胖妞,姐姐抱抱你。”她才完全放心地笑出来。
夏小凉觉着自己再渣也不能对着一个三个月的宝宝渣, 小胖妞又确实挺软和的,就是软得过头了,她学着电视剧里人家的样子去抱, 却怎么都不得力。
叶思云喊了阿姨教她,她终于勉强把小肉团子抱住了。
“她叫什么名字?”夏小凉问
叶思云:“晓云。”
“姜晓云?”
叶思云点头。
夏小凉没说什么, 人家取个有意义的名字,无可厚非。握着小胖妞的手玩了一会儿,她才说:“听我爸说, 你最近几年经营了一家舞蹈馆,教小朋友跳舞?”
叶思云没想到夏小凉会问这个,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她学了十几年的舞蹈,大学也是舞蹈科班出身。当年夏国钟一直反对她出去工作,这个专业的特殊性也是原因之一。
孩子都生了,还出去跳什么舞呢?
骨子里思想传统的夏国钟一直这么认为。
“挺好的。”夏小凉低头逗逗小胖妞,“我以前不乐意听你说话,连你这几年在干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
“小凉……”
“我下个月去京城工作了。”夏小凉抬头笑笑,“以后可能不能经常来看你们,姜叔叔要对你不好了,给我打电话。”
叶思云动了下唇。
夏小凉又说:“不是因为你们啦,放心。是我在京城找到了一家适合我的公司。”
夏小凉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一直是这样规划的。毕业后工作几年,跳几家大公司,摸摸时尚的边角,攒够经验出国深造,再由全新的起点出发,正式进军时尚圈。在京城和江城之间,她有过几次徘徊,但现在叶思云和夏国钟各有安排,某个人也不在了,她似乎没有留在江城的理由了。
去京城前夕,326聚了个餐。
柳蔡换了一家时尚新媒体公司工作,主要工作是搭配,各地出差买买买,看起来容光焕发;赵晓燕也没有进服装公司,而是自己做起了服装尾货的小生意,看起来前景无限美好;彭老大一门心思准备考研。
四个人还是在老地方,热火朝天地对未来一阵畅想后,又一次在翻滚的红油汤底上方,齐齐举杯。
“好好工作!”
“多多赚钱!”
“包养小鲜肉!”
“成为真正的设计师!”
“冲鸭!!!!!!”
十一过后,夏小凉带着行李去了京城。
本以为人生地不熟,她过去又是租房子,又是安置自己,至少要一周才能安稳下来。没想到下了飞机,就有人来接她。
凌青说是受徐非凡的嘱托,帮她租好了房子,安置好一应生活用品,她基本直接拎包入住了。所以到京城的第二天,夏小凉就开始全心投入工作了。
她在R.K履历很好,又有任媛的推荐信,当初人在江城,还是收到不少京城公司的Offer,最终选择了某国际品牌的中国分公司。走时尚快销路线的品牌,设计压力巨大,对设计师的能力是一种考验,也是一种锻炼。
夏小凉从来不怕工作辛苦,只怕学不到东西,所以996的工作模式,她几乎不需要适应时间,经常唯一的休息日还主动加班。
很快她在新公司有了新名字:十三妹。
拼命十三妹。
她成了公司转正最快的新人,单月出款量最多的新人,月奖金最快破万的新人。
京城的冬天悄无声息就来了。
外头下雪了,公司难得提前下班,夏小凉埋在办公桌前,还在画稿,旁边的同事打趣她:“十三妹,你每天这么拼,该不会是被什么渣男甩掉了,所以奋发图强改变自我想要渣男悔恨终身吧?”
夏小凉头也没抬:“没有啊,我男朋友可好了。”
又温柔又帅气又有才,还会做好多好吃的。
“哇哦,还真有男朋友啊?你天天加班,还有时间谈恋爱吗?”
夏小凉收起画稿塞进包里:“那我今天就早点下班谈恋爱去吧!”
京城的冬天比江城来得早,也更加寒冷。好在夏小凉是个体热的,租的公寓里又早早通了暖气,她回到家,一件单衣T恤就能hold住了。
打开音乐,她难得地打算做饭,手机信息一条条地蹦出来。
【林璇:哇塞下雪了!今年的初雪!】
【林璇:要出来吃火锅吗?】
【林璇:下雪天吃个麻辣锅最嗨了!】
她这个偶然认识的唯一娱乐圈小朋友,签了经纪公司后主要的活动范围都在京城,所以有段时间她们已经没怎么联系了,来了京城之后,联系又变得频繁,只是一直没时间见面。
今天她下班早点,正打算回信息,门铃响了。
夏小凉放下菜刀,擦擦手过去开门,凌青拎着两个塑料袋站在门口。
自从她来了京城,凌青隔三差五会来看她。有时候带些生活用品,有时候带些宵夜。
不过今天看到他,她还是愣了下。
下雪的缘故,他穿了一件羽绒服,黑色的,非常宽大。
让她莫名地想到去年和颜绍之到京城出差,他也是穿了一件超级宽大的羽绒服,她还笑话了半天。
夏小凉怔愣了两秒,就扬起笑容:“凌大设计,你又来投喂我啦?”
她让开身子,凌青拎着塑料袋进屋。
“下雪了,给你带点羊肉汤。”凌青直接把打包盒放在餐桌上。
夏小凉看了眼切好的菜:“那……留下来吃个饭?”
她每天下班晚,凌青每次过来也是放下东西说几句话就走,夏小凉觉着,还是需要好好感谢他的照顾的。
她回复了林璇,说家里有客人,下次再约,然后点了火。
两个简单的小菜,一份羊肉汤,凌青还带了烤鸭,夏小凉再切了点水果,看起来还是挺丰盛的。
两人闲聊了一下在京城的工作和生活,夏小凉突然想到:“诶,上次在毕业秀,你问我记不记得你,那年在云南,你也见过我吗?”
凌青正在喝水,闻言微微一愣,像是回忆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其实我也不记得了,就是觉得你眼熟,但是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所以问问你。”
夏小凉也想了想:“颜绍之说那时候我们住同一家客栈,可能无意中打过几次照面吧。”
凌青眼睫垂下来:“可能是吧。”
“对了,上次论坛的事情,还没好好谢谢你。”夏小凉举起水杯,“以水代酒,谢谢你挺身而出啦,那阵子手机没被打爆吧?”
凌青拿水杯和她轻轻碰了下:“收获了不少女粉丝。”
夏小凉笑起来。
这段时间她和凌青接触不少,但可能时间太短吧,她还是摸不清凌青的性格。她对他整个人的印象,感觉很……模糊。
第一次电话接触,感觉他是个老练成熟的精英式人物,结果机场初见,看起来居然是个少年感十足的爱笑青年。到了论坛那份声明,他文字间透露出的,也是成熟的老辣,再跟他见面,又变成脾气温和,没什么架子的邻家大哥。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脑子里还没一个明确的形象。这句“收获了不少女粉丝”的幽默,倒像是骨子里透出来的。
“其实你以后不用这么麻烦,老担心我。”夏小凉又说,“徐非凡是不是跟你说我是个生活白痴?我虽然第一次离家那么远,但是还挺独立的,看我炒的两个菜,是不是还可以?”
凌青配合地夹了一筷子青椒炒肉:“味道不错。不过我照顾你,不是因为非凡。”
夏小凉眨眨眼。
“我和勺子,不是一般的交情。”凌青微笑,入了冬,他的皮肤没有初见那么黝黑了,但还是健康的麦色,“他现在不在,我当然得照顾好你。”
夏小凉偏着脑袋,显然对他上句话很好奇。
凌青笑笑:“你知道勺子一直在做公益吗?”
啊,这个……
夏小凉点头,又摇摇头,他经常会给福利院的小朋友送食物,她的“深海”主题,就是因为他的这个举动,让她联想到的,但是具体还有没有做其他,她就不了解了。
“勺子一直是个很善良的人。”凌青垂下眼,如果不是肤色这么黑,应该也是个很秀气的人,“他因为很小失去父亲,觉得那些失去双亲的人比他更可怜,所以一直在定期资助一些孤儿,我就是受益者之一。”
夏小凉有些惊讶地睁大眼,她知道他们是朋友,但没想到是牵扯这么深的朋友。
“你知道我跟陈令学习,早期还在R.K工作过吧?”凌青的声音一直很温和。
夏小凉点头。
“都是勺子引荐的。”凌青笑着摊手,“没有勺子,就没有今天的我。”
“非凡其实也是这样跟勺子认识的。”凌青继续道,“他是勺子第一个试图资助的对象,结果发现摸底工作没做好,他虽然父母早亡,但经济环境并不差,拿着他的资助费当交友基金,跑法国找他了。”
夏小凉更意外了,一直以为他和徐非凡就像她和柳蔡,是普通的发小,还奇怪过,他人不在国内,两个人都能维持那么好的感情。
“所以我们和他,都不是一般的交情。”凌青又笑道,“你不用为我帮你这么点小事就觉得受之有愧,也不用每次看到我都意外地愣住,京城是我的地盘,勺子不在,我来照顾你是应该的。”
夏小凉尴尬地摸了下头发:“其实我看到你不是意外,是……”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是有时候一眼觉得你和颜绍之挺像的,就会愣一下……”
这次换凌青愣了一下:“你觉得我和他像?”
“没有别的意思。”夏小凉忙解释,“就是一些外表上,比如我第一次在机场见你,就……跟几年前他给我的印象挺像的。”
“不过你们喜欢户外运动的,都这样吧,黑皮肤,运动衫什么的。”
凌青的怔愣不过一瞬,又垂眼笑起来:“是的吧。他现在,的确和从前很不一样了。”
提起这个夏小凉难免沉默。
她把面前的果盘往前推了一把:“吃水果吧,我学着他的样子拼的。”
这顿饭的后半截吃得有些安静,两个人都没再说什么,只是凌青在放下碗筷的时候突然眼神坚定地说了一句:“小凉,你在这里,他迟早会回来的。”
夏小凉怔怔地坐在餐桌边,他已经起身,到了门口打开门,人都要出去了,又突然回头说:“小凉,谢谢你。”
也不知道是谢她招待的这顿晚餐,还是谢的其他事情。
这是颜绍之离开的第133天。
夏小凉没有失眠,但是做了一个纷繁嘈杂的梦。
梦里一会儿是徐非凡的声音,“他们都认识十几年了,是勺子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一会儿是凌青的声音,“勺子一直是个很善良的人。”一会儿是颜绍之的声音,“她的重伤,我有责任。”
江疏雁的声音都出来了:“夏小凉,你有多喜欢他?”
梦里的画面也断断续续,她扛着大米敲他家的门,他认真地对着一个巨丑蛋糕吹蜡烛,她跟在他屁股后面看他做菜,他穿着燕尾服在聚光灯下鞠躬致谢,她开心地打开无人机送来的小礼物,他替她带上那枚小巧精致的勺子。
最后是她拥挤的地铁里,她被人群架空,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击鼓传花似的来来去去,被他一把抓住,锁进宽大的羽绒服里,瞬间嘈杂声没有了,疯狂跳跃的画面没有了,只有温暖的气息和心脏跳动的声音。
噗通、噗通——
夏小凉睁开眼,凌晨三点。
巴黎冬令时,晚上八点。
她打开和颜绍之的对话框,对话还停留在几个月前,她给他发了证书和奖杯的照片,附加一句“第一名”,十二个小时后他发来回复:【很棒。】
***
元旦前夕,夏国钟给夏小凉来了个电话。
电话里支支吾吾,讲半天终于讲到重点,他想跟何阿姨去领证。
“去呗,领完跟我说一声,我给你们发个大红包。”夏小凉说。
夏国钟看她没生气,笑呵呵的,不过还是有些底气不足:“想就这两天,是我们认识一周年,大红包就不用了,你能不能……回来和我们吃个饭……”
这人啊,还真需要雕琢。
瞧,经过叶思云的雕琢,夏国钟那样木讷的,都知道讲究一周年了。
挂了电话,夏小凉就订了回江城的机票。
吃饭的时候,何阿姨趁夏国钟不在,小心翼翼地透露,她不会要夏国钟的钱,也不会要夏国钟的房子,和他一起没图别的,就图有个说得上话的老伴儿。
夏小凉也很无奈,可能她以前表现得太凶了?无论是叶思云还是夏国钟,或者他们各自另找的对象,跟她说话都像在老虎头上拔毛,紧张得不得了。
转念一想,真傻。
他们哪里是怕你,他们是爱你。
夏国钟和叶思云爱她,才会顾及她的感受,生怕她会不开心。他们的对象爱他们,也就爱屋及乌,怕惹她不开心,进而让另一个人不开心。
她这觉悟,真是晚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元旦三天假,第二天,夏小凉和柳蔡徐非凡吃了顿饭。
这对活宝,你追我赶大半年,终于正式在一起了。两个人在饭桌上你侬我侬,差点没让夏小凉把全身汗毛都抖掉了。
第三天,发生了一件让夏小凉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一大早林璇给她发了条消息:【小凉!!!我上热搜了!!!】
她和林璇认识也有一年了,她虽然接了一个真人秀,拍了个网剧里配角的配角,上过两个不温不火的综艺,但原来180线,现在还是180线,上热搜,还不是公司花钱那种,的确挺难得啊。
夏小凉马上打开微博,然后就看到了挂在热度第一的话题#史上最惨女艺人#。
打开一看,原来是林璇终于上了第三个综艺。节目本身热度挺不错,但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在里面就是个不起眼的绿叶。但是不知哪个网友眼尖,扒到了林璇穿的衣服。
【有没有人觉得……这个衣服很眼熟?】
然后就扒出一系列图片。
林璇参加真人秀,林璇接受采访,林璇参加开机仪式,林璇上综艺X2,所有公开场合露面的照片,她都穿的同一件衣服。
没错,就是夏小凉送她那件。
从春天穿到夏天,夏天穿到秋天,春天穿原装,夏天剪了袖子继续穿,秋天加个打底当背心裙穿,这次冬天的综艺,演播厅暖和,她又穿上了……
夏小凉看完也是很无语,她的经纪公司难道那么惨,真没衣服给她穿了?
林璇马上回答了她的疑问。
【林璇:不是啊,我就是特别喜欢这件衣服,就是特别感激你亲手给我做这么好看的衣服,就是想让你看见我的喜欢和感激】
这么一句话,竟然让夏小凉有些感动。
她从没想过,那件衣服会被这样珍视。林璇喊过几次看她的节目,她只抽空看了真人秀的第一集 ,没想到后面还给她埋着彩蛋。
【林璇:我经纪人为了这个跟我吵过好几次了,可是刚刚给我打电话,给我狂赞啊!】
【林璇:昨天凌晨我上的热搜,今天就有好几个通告找我了】
【林璇:说不定我就此要事业起飞啦!小凉你就是我的大福星!!!】
夏小凉哭笑不得,这样都行?
再看微博,有笑怎么明星混得这么惨的,有注意到林璇颜值吹彩虹屁的,还有号召捐款的……
【小姐姐又美又萌怎么这么惨,来吧妈妈养你!】
这个魔幻的世界……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晚上,夏小凉去了颜绍之的家。
院子应该是一直有人打理,很整洁,银杏的落叶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是去年她挂在树枝上的那对红灯笼,居然还没取下。
风吹日晒,颜色已经斑驳。
她按了原来的密码,很顺利就进去了。
半年没人住,里面落满了灰尘。
她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打扫干净,然后坐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打开投影,随便点了个电影,屋子里马上热闹起来。
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一切又都和原来不一样了。
妈妈有了新女儿,爸爸有了新妈妈,柳蔡有了男朋友,赵晓燕奔波于新事业,彭老大过几天踏入研究生考场,蒋楠辞职,做起了全职写手太太,林璇也踏上全新星途。
只有她,还停留在原地。
颜绍之呢?也在原地吗?
她掏出胸口的那枚小勺子。
原来以为她开始了新的恋爱,再也不用拽着项链睹物思人了,没想到还是和从前一样嘛。
哎。
夏小凉摘掉项链,眨眼看了看,放进口袋里,再拿出手机,翻开微信。
戚院长今天下午发来的语音信息还躺在里面。
【夏小凉啊,PAS的Offer你问问师兄师姐们,国内本科申请他们的研究生一直都很困难,这次他们对你的作品非常满意,主动问我你有没有深造计划,你是不是有别的原因啊?职业规划什么的,随时都可以变的啊。】
【他们的申请三天后就截止了,以后想再申请,只能按部就班从头来过了。】
夏小凉撇撇嘴,怎么会有别的原因呢,不存在的。
他自己都说不希望她因为他而打乱步调。
她点出输入框,回复:【戚院长,我试试吧,明天把简历和申请表发给您】
两个月后,夏小凉又给颜绍之发了一条信息,同样活力十足:【我拿到PAS的研究生Offer啦!】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换地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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