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6章 卸下枷锁
在土地庙的最里面,一左一右各燃起了两队篝火。
左边的篝火烧的很旺,火堆里放的都是手腕粗的松木柴火。
右边的篝火却火苗弱小,烧着的只是一些大拇指粗细的干枯树枝。
即便是如此,这两团篝火已经是在深夜里,为数不多的热源。
五个陪着弯刀的差役已经脱下了官帽官靴,佩刀也已经卸下来放在靠墙的位置,几个差役轮番合着一壶烈酒驱寒。
而另一边的火堆旁边则坐着一老一少两个穿着灰色囚服,脖子上还带着五斤重枷锁的囚犯。
这两个囚犯都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竖在头顶的发髻已经凌乱的犹如鸡窝,也不知道是多少天没有重新梳洗过了,脚上也穿着普通的没有加棉的单薄千层底的鞋子。
年轻的囚犯还能面前在篝火旁边坐直身体,而年纪较大的那一个囚犯,却只能后背倚靠着斑驳墙壁,低垂着头,带着厚重的枷锁不停的大喘气。
此处距离京城已经有八百多里,距离最冷最寒苦的地方宁古塔,却还有将近两千里。
虽然还没有完全入冬,但因为靠近北方,这里的气温已经比京城低了许多。
一早一晚,温差极大,且偶尔冻霜降临,经常冻的地面僵硬冰滑。
穿着厚实的官靴尚且还能御寒,但若是衣着单薄,只会在手脚生出许多冻疮。
小火堆里生出的那些热度,似乎不足以给年老的那个犯人御寒。
老犯人一直蜷缩着身体,脖子也被枷锁压的直不起来,颈椎剧痛无比,就像是要断掉一般。
旁边那个年轻的囚犯看了两样老者,喊了两声爹之后,拳头捏了又捏,最终爬起来朝着差役那边走去。
“极为官爷,行行好吧。我爹年老体弱,实在是带不了这么重的枷锁,还请官爷到了晚上给他卸下枷锁,容他休息几个时辰,明日一早再重新带上吧。”
几个正在喝酒吃烤鸡的差役立刻停下了
笑声,为首的差役头子乜了他一眼,直接连名带姓喊出对方名字:“徐近宸!你还以为自己是驸马爷兼大理寺少卿呢?你他娘的现在就是一个流放的囚犯,知道吗!你的脸上现在还刺这字呢。”
说着差役头子还站起身来,直接指向徐近宸的左侧额头,“这里,看看这里,这还刺着囚字呢。你凭什么在这里跟我谈条件!这都快两个月了,现在连一千里地都没走出去,你是想过了年再去宁古塔是吗?我们哥几个还想着过年之前回去呢!”
一边说话,差役头子的手指还一边重重的戳在徐近宸被刺着‘囚’字的部位。
一下接着一下的戳着。
没有给徐近宸留丝毫情面。
徐近宸忍着戏弄,忍着额头传来的刺痛,低着头再次恳求,“不敢提意见,只是求官爷们可怜可怜我爹,他这把年纪,吃不消全天带着枷锁,不如就请到了入夜的时候,给解开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足以!”
“看看,真没想到之前在京城里神气的不可一世的驸马爷,也会有低三下四求我们这种连官职都没有的差役啊。”
“你现在知道受苦受难,被人压着流放的滋味不好受了?当初怎么要构陷加害顾老丞相?顾老丞相被关在京城大狱的时候,那可是比你爹的年纪还要大几岁,要不是逢太后寿宴,说不定也跟你们一样,脸上刺字,去流放宁古塔了。”
“要我说别搭理他,按规矩,他这种诬告朝廷一品大员的重犯,本就该带着枷锁一路过去,可没有解开的例子。咱们继续吃饭。”
其中一个差役说了这么一句,几个人又重新吃饭。
眼看这几个差役冷血无情,半点放宽的意思也没有,而身后的父亲徐彦启痛苦呻.吟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徐近宸实在被逼得没办法,直接咚地一下,对这几个差役跪了下去。
齐虎直接对着差役头子咒骂出来,同时从怀里掏出一枚纯金打造的腰牌,
递到了差役头子的脸上,“好好看看,这上面的字你别告诉我你不认识!”
巴掌大的金牌已经举到了眼前,差役头子想不看都不行。
就连站在后面的其余几个差役也好奇的往前挪了两步,伸长脖子看着金牌上面的字迹。
只见一个长方形,在篝火映照下闪着金灿灿光线的金牌正面,一共印刻着司个字,两个字较大,其余两个字较小,大字刻的是:东宫。
下面刻着的小字则写的是太子。
四个字,都是方正字体印刻,笔画规整,没有半点毛刺。
看清楚金牌上的内容后,差役头子的脸色已经成了猪肝色,这金牌的做工,以及刚才徐近宸说的那句话,以及可以充分证明来人的身份了。
这个人真的是太子派过来的人!
差役头子站在地上的双腿也止不住的颤抖。
其余的几个差役看到东宫太子的腰牌,双腿直接软了,身子支撑不住,全都扑通一下对着齐虎手里的金腰牌跪在地上,一齐声的喊着:“叩见太子”。
差役头子则在最后才有所反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慢慢蔫下来,也和其他人一样对着金腰牌跪下,仰着头,双眼无神地看着齐虎。
齐虎冷哼一声,看这些人都老实了,这才收起手中的金腰牌,十分恭敬地将腰牌放回怀里。
“你是这里的头?”齐虎斜睨着跪在地上的差役头子。
“回指挥使大人的话,正是,是小人。”差役头子回话之前,不安地抬起眼皮瞄了齐虎一眼,又马上垂下眼珠。
“你胆子可真不小。徐近宸还有徐彦启虽然是罪犯,但已经认罪流放,刑部和圣上的旨意都下来了,只允许你们押解到宁古塔,何人给你们私下对朝廷要犯动刑的权利了?”齐虎说话的嗓音不大,但阴沉的语气却充斥危险。
差役头子赶紧额头磕在地上,为自己辩驳:“指挥使明鉴,小人,小人没有对徐近宸他们私
下动刑,是,是徐近宸刚才一直要求让我们解开他父亲脖子上的枷锁,我跟他说刑部还有大理寺都没有颁这个规矩,我们不敢给开。他还一直要求,我实在被吵的恼火了,忍不住踢了他一脚,这才把他踢到的,但绝对不是动刑啊!”
解释完,差役头子又扭过头看向自己那几个兄弟,大声问:“你们说,是不是这样啊,我可没有对徐近宸动刑。”
“是啊,我们头儿没有私下责打过徐近宸,不过是刚才脾气上来了,就踹了一脚,就一脚。”
后面几个差役立马上帮自己的老大说话。
徐近宸站在旁边听着,明知这几个人是说了假话,也不为自己分辨一句,依然默不作声。
就好像眼前的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
齐虎也是从小官吏升上来的,这些人在绕什么花花肠子,岂能瞒过他的眼睛,顿时嗤笑出声:“呵呵,你们几个倒是会给自己说话。你们到底有没有私下虐打,对徐近宸和徐彦启父子动刑,我只需要脱下他们两个人身上的一衣服,一看便知。”
话音未落,差役头子马上仰起头,一脸惊慌的补充:“小人刚才忘记说了,我们没打过他,但是训过,推搡过,他有几次没有站稳,摔倒在地,身上有一些伤痕,我们的确是苛待了徐近宸父子,是我们的过错,但私下动刑万万没有!大人明鉴啊!”
苛待承认了,最多被申斥几句。
可私下动刑的罪名若是扣在脑袋上,他身上这一层小吏的衣服都要被扒下去不说,还会落个私下用刑的罪名,会跟徐近宸一样要蹲大狱的!
差役头子一慌神,其他几个差役也跟着纷纷求饶:“大人明察啊,我们绝对没有私下对徐近宸动刑,就是借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但的确是对徐近宸苛待了,没按规矩把他应有的饭例全都分给他,是我们错,我们认罚!”
“好,既然你们认罚,从现在开始,将徐近宸
父子该有的每顿饭的伙食,以及你们之前两个月昧下的吃食,要分毫不差的悉数全部还回去。”
齐虎面无表情的扫视了几个地上的差役一圈,微微昂起头,声音更加严肃:“太子殿下有令,徐近宸、徐彦启父子虽构陷顾相一家,罔顾人命,欺上瞒下,收受贿赂等七大罪状,但念其曾经任职大理寺卿时,为国效力多年,我朝历来君主又是宽仁待下,故特赦徐家父子免去流放枷锁之辛苦。”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徐近宸父子押送宁古塔,不得再带枷锁,只需镣铐捆锁即可。听明白了没有?”
“啊,明,明白了!”
差役头子恍然大悟,明白了这次齐虎过来的目的,原来是太子想要竖立一个宽厚君主的样子,特意要他们优待重犯。
“小人马上就给徐彦启天啊恩解开戴在脖子上的枷锁!”
喊出这句话后,差役头子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起来,双手胡乱摸向腰间悬挂的一把钥匙,在十几个钥匙里翻找了一会,终于拿出两把要是快步朝徐近宸走去。
小铜锁插在枷锁侧面的一个小钥匙孔里,轻轻一转。
只听一阵十分细微的喀嚓声响起。
沉重的木板枷锁就打开了。
给徐近宸解开枷锁之后,差役头子不安地看了徐近宸一眼,听说这位驸马爷是习过武的,现在没有了枷锁的桎梏,他生怕徐近宸突然跳起来给自己来一拳头。
紧张的咽了咽唾沫后,差役头子又把靠在墙根,已经半昏迷状态的徐彦启脖子上的枷锁也打开了。
全部取下枷锁后,差役头子回到齐虎面前复命:“大人,已经按照太子爷的吩咐,把枷锁全都取下了。”
“从今晚开始,不得在给他们父子戴上枷锁,记住,这是太子的令旨!给他们两个人戴上脚镣,防止窜逃即可。”
“是是是,一定照办!”
“现在你们都出去,我还有几句话要交代给徐近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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