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元（下）
镜玄界，无始秘境。
穿梭在巨木林中的林川，从印记中拿出了一个丹瓶放到了怀里。
现在姜洛和玄镜不在，觉灵河畔区域的八位同门要在两位气海境的手中活下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算加上了林川和秦子胤，无极宗这一方也只有十位觉灵境而已，很多时候，质的差距，不是数量可以解决的。
更何况圆真那边还有三位师弟，而且八皇子和四皇子也都在对面。
秦子胤虽然没有提及张野，可林川却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尤其是那趋吉避凶的道门弟子，他们能作壁上观就已经很不错了。
双方战力相差悬殊，林川现在唯一能想到弥补差距的办法，就是忘尘居士给予的淬骨丹。
和小左不同，林川一直都善良得有些过分，而且十分容易冲动，但现在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趴在他肩膀上的敖夜。
就在林川闷头赶路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印记内多了三团太极气旋，他赶紧把三团气旋引入到了丹田之内，同时也把大部分心神降临到了丹田空间。
灵和暗出现之后，林川这一心二用的能力提升了不少，就算把大部分心神都沉入丹田，也不会影响到赶路这种机械化的行动。
可小左送来的灵暗分身却不肯讲明原因，只是说小左现在并没有遇见什么危险。
林川尝试着在脑海中叫了小左两声，也没有得到回应，他只能暂时放下对小左的担心，不管怎么说，三团气旋的到来，让林川对接下来的一战也多了不少底气。
刚好秦子胤说了些什么，林川就收回了心神。
“姐夫，我都观察一路了，你确定这就是传说中的真龙么？我见过父皇收藏的真龙图，上面十八种真龙法相，没有一种是黑色的。”
这一路秦子胤都在打量着林川肩膀上的敖夜，但他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直到想起小时候见过的真龙图，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我不是你姐夫，我也没见过真龙图，一会儿优先破阵，只要邢师兄他们能使用符箓离开秘境，圆真他们必死，除非他们选择这辈子都不出秘境。”
林川再度嘱咐了一句，速度更快了几分，小左的太极气旋来的很及时，现在间隔的使用瞬步赶路，他也可以保持灵力充沛了。
秦子胤把疑惑压回心底，竟是以初入觉灵的境界，跟上了林川的速度。
林川挑了挑眉毛，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感觉这十二皇子岁数不大，城府却不算浅。
嚣张固然是本性，可也是皇室中人最好的保护色，那位强势的三公主已经够让人妒忌的了，若是再多了一位更优秀的皇子，也就意味着多了无数藏在暗处的敌人。
可林川现在无心顾忌皇家的那些尔虞我诈，既然秦子胤和那位三公主都看重自己的荒戮血脉，眼下就可以暂时把他当做助力，现在救援同门才是最主要的。
距离天坑的位置越来越近，战斗的轰鸣声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林川从怀里拿出了淬骨丹，毫不犹豫的吃下了一颗，丹药入口，便化作了一缕翠绿的灵气，涌进了他的经脉。
只是想象中的剧痛和爆体并没有出现，就在林川怀疑忘尘是不是拿假药糊弄他的时候，丹田内竟是凭空多了一团太极气旋出来，只不过原有的太极气旋却暗淡了不少。
林川把心神沉入丹田才知道，灵和暗竟是凭借着分身强行化解了药力。
灵在计算之后得出的结果是，在保证战力的情况下，他们还可以承受两次这样的冲击。
林川喜出望外，再度吞下了两颗丹药，很快体内充斥的灵力就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
战场上的邢海宛若疯魔，狂暴的撕扯着佛光的禁锢，御魔军的那几位师兄以苏小小为首，替邢海挡住了两侧的攻击。
四皇子明显是在划水，只是纠缠着张丰年，不给他破阵的机会。
圆真依旧保留着实力，除了降下泽国拖延着邢海的动作，还顺带着维护禁阵，断绝着无极门人使用符箓的可能。
邢海只觉得无比的憋屈，若是没有圆真一直替圆罗他们三个恢复着佛力，他一个人就能挑翻那三个秃驴。
可佛门禁阵本就善于禁锢，无极门人在阵法内连一半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就在邢海准备拼命的时候，包裹住整片天坑的阵发却突然停滞了一瞬。
圆真一脸笑容的望向了北方。
他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赶到战场的林川，直接从天坑的边缘跃下，瞬步带来的强大爆发力，让林川短暂的脱离了大地的束缚。
星河出鞘，半空中的林川身形横转，借着强大的惯性，垂直的斩下了一刀。
“碎星！”
星河的碎片被奔涌而出的深青色灵气，拉成了一条横贯了整片天坑的细线，在半空中仅仅停滞了一瞬，便骤然出现在了佛门禁阵之上。
像是烧红了的铁刃落在了黄油一般，破碎的星河直接分开了粘稠的佛光。
维持着禁阵的圆罗三人，顿时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
林川也顺着禁阵的缝隙，直接落入了战场的中心，把从秦子胤那讹……借来的回灵丹丢给了邢海。
“师兄带人先走，我自有办法离去。”
邢海却笑着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符箓递了过去：
“吴帅临走时让我把这个给你，顺便还让我给你带了一句话：‘秘境之内，除无极门人，皆可杀。’”
林川下意识的接过了符箓，可还不等他看清符箓的样子，那符箓变化作了个深红色的光屑，包裹着敖夜融入了他的神台。
圆真并没有理会被阵法反噬的师弟，而是带着被沼泽巨手禁锢的张丰年，走到了林川的面前：
“林施主，若是我没有记错，这位张丰年应该与你有怨吧？让小僧替你了解这段因果可好？”
可林川却只是低着头，没有应声。
林川不知道敖夜被符箓带入神台之后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一声接着一声的轰然巨响在脑海里回荡。
与此同时，他丹田内的八朵太极气旋也在缓缓的融合，并且向着离脉的入口靠近。
渐渐的，水流声从林川的体内传来，声音越来越大，很快就从最开始的微不可闻，变成了奔腾呼啸。
游荡在秘境中的灵气，变得密集起来，缓缓的在林川汇聚成了一个青色的灵气漩涡，很快，漩涡就变得越来越大，旋转间的劲风吹得众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圆真脸色一变，直接掷出了手里的禅杖。
林川脚下的沼泽之中，瞬间刺出了数根巨大的骨刺。
“结阵！”
邢海从伸出了血肉模糊的左手，招呼着同门结成了防御型的阵法，护在了林川的周围，挡住了骨刺的袭击。
刚刚怕林川担心，他一直都把受伤的手藏在了背后。
林川有心想停下修炼，可是玄清诀却不受他控制的自动运转起来。
整个无极宗除了吴天，就只有他一个人修炼了玄清诀，所以他并没有参照的对象，而此时师父又不在他身边。
林川只能咬着牙继续修炼下去，其实透过他的躯体，便可以发现，他体内的那条离脉无比的宽敞。
如果把寻常修士体内的经脉比作狭小河道的话，那林川体内的经脉就是奔涌的大江。
他不知道的是，玄清诀之所以被称之为不世之传，就是因为可以拓宽加固经脉。
灵气漩涡依旧在旋转着，林川体内的太极气旋也终于融合到了一起，庞大的灵气从丹田出发顺着离脉一路奔涌，冲向了林川头颅里的神台。
林川赶紧闭上了双眼，把全部的意识都沉入了脑海，很快他眼前的黑暗中便透露出一丝光亮。
可当林川看清自己神台的模样之后，却短暂的丧失了语言的能力。
他没见过别人的神台，也没有人可以踏入别人的神台，作为灵魂的寄托，神台是每个人身体内最神秘的地方。
可按照书上的介绍，有人的神台是简陋的稻草屋，也有人是一处宅院，大多数都是以房子的形象出现的。
而且第一次以意识踏入神台的人，都可以在屋子里找到独属于他们的精神兵刃，至于兵刃是什么，也都是随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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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人的神台里只有一个鸡毛掸子……
可林川的神台没有尽头。
此时，林川的精神体就像是伫立在虚空中的神明一样，头顶上的苍穹虽然没有太阳，却十分明媚，只是看着蓝天上那白云的流转就能感受到无比的祥和。
可在林川脚下却是一望无垠的星空。
在虚空之中，有足足十六道巨大的青铜门，他甚至可以听见一座门户后面有灵力洪流奔涌的声音，林川知道门后便是他的离脉。
林川感觉这很不合理。
别人从觉灵踏入气海只要重开关卡就可以了。
神台是茅草屋的就用灵力冲开薄薄的木门，神台是宅院的就冲开院门，哪怕神台是城市，冲开城门还不够吗？
可是林川的神台没有尽头，只有那看上去就坚不可摧的青铜门矗立在虚空，而且不是八道门户，而是足足十六道！
磅礴的灵力依旧在冲击着青铜门，林川很快就回过神来，果断的瞬移到了青铜门前。
巨大的门户镶嵌在虚空之中，那处虚空好像便是神台的边界，林川虽然看不懂门上那古朴的花纹，但冥冥之中觉得那便是一个“离”字。
只是现在不是研究花纹的时候，他已经感受到了离脉的胀痛感，如果不能尽快让灵力进入神台，灵力很可能会失控，让他成为第一个被自身灵力爆头的觉灵境修士。
“吼！（拉门环呀！）”
敖夜的吼声吓了林川一跳，他这才发现，敖夜已经化作了巨龙，正用尾巴缠绕着青铜门上的圆环，试图拉开门户。
林川赶紧上前帮忙，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呀里呀气的敖夜。
“嗡……”
在一人一龙的不懈努力下，青铜门剧烈的震动了一下，终于透出了一丝缝隙。
奔涌而来的灵力，瞬间就冲开了门户，卷起他们冲入了无尽的天空。
外界环绕着林川的灵气漩涡骤然加快，乾门打开，他体内的灵力终于有了宣泄口，此时他的丹田仿佛黑洞一半，在无休止的吸附着秘境之中的灵气。
气海境的修炼便是要在神台内积蓄灵力，其实大多数人的气海最初都是一个小池子，只有随着修为的增长才会随着神台的扩张，越来越大，最终变成神台内的灵气海洋。
可是林川的神台一望无际，顺着乾门涌出的灵力瀑布，就好像融入汪洋的水滴一般，还没有那淡蓝色的雾气扩散的快。
面对这种情况，林川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好在他发现自己已经可以脱离神台，停下玄清诀的运转了。
……
林川骤然睁开了眼睛，淡淡的蓝色光芒从他的眼底一闪而过。
邢海和几位师兄师姐都已经身负重伤，可却依旧毫不犹豫的挡在林川的身前。
秦子胤的大腿都已经被骨刺贯穿，却还是不间断的丢出保命的法宝替林川阻挡着骨刺的袭击。
四皇子的飞剑沾满了无极门人的鲜血，从林川的眼前飞过，回到了他的身前。
圆真背后的张丰年被沼泽大手禁锢，双手已经被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圆罗带着圆聪和圆慧两人，诵读着度世经，替圆真恢复着佛力。
等林川看清了周围的景象，翻涌的杀意瞬间就凝结成了犹如实质的触手，从他的背后升起。
那无尽的杀意让圆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他却并没有停下攻击，而是控制着沼泽内无尽的白骨刺向了无极门人，开口嘲讽道：
“呵，入了气海又如何？今日不留下真龙，所有无极门人都要……”
圆真的话还没说完，战场就突然变得寂静。
林川停留在原地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圆真的那个“死”字终是没能说出口，就怔怔的站在了原地。
“叮~”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遍了整个天坑，随着破碎的星河重组，圆真也化作了无数的血肉残片，被迟来的劲风卷入了空中。
可还不等大家接受圆真已死的事实，林川的身影就再度变得模糊。
“我是皇子！林川，你不能……”
四皇子突然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惧，可林川同样没有给他说完整句话的机会，就让那惊恐的神色永远的停留在了他的脸上。
直到四皇子化作了尸块落下，圆罗才反应了过来，凄厉的喊道：
“师兄！！”
“林川你必将永坠无间地狱！！！”
可这次还不等林川动手，一直作壁上观的张野就降临了战场，拂尘轻甩间便带走了三位佛门弟子的人头。
战场边缘八皇子苦笑了一声，望向了秦子胤，可秦子胤却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断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林川只是空舞了一下星河，一枚碎片便穿透了八皇子的眉心。
张野甩了一下拂尘，把圆罗三人的头颅送到了林川的脚下，躬身说道：
“林道友……张野以大道立誓，此次秘境之行，从未遇见过无极门人，道门愿与无极守望相助。”
林川的影子慢慢盖过了张野脚下的地面，一滴冷汗从张野的额角滑落，可他却始终没有抬起头。
“滚。”
张野咬了咬牙，弓着身体退后了两步，上了青牛便飞快的逃离了战场。
直到张野的身影在视野中消失不见，林川才缓缓的倒了下去……
……
……
另一边，就在林川失去意识的时候，姜洛和霜颜也抵达了无字碑所在的山谷。
渲涌的文气和剑气充斥着整个谷底，高耸的无字碑就像是一面石镜一样，立在山谷的中间。
无字碑前，身形高大的鲁达正在与秦婉容切磋，修长的佩剑愣是被他用出了匕首的感觉。
随着姜洛的到来，山谷内狂暴的灵气为之一顿，鲁达收剑归鞘，秦婉容也抽身而退，两人同时把目光投向了姜洛。
“恭喜师妹，喜得灵宠。”
鲁达点了点头，控制着满脸的横肉扯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秦婉容步履款款的走了过来，很自然的牵起了姜洛的手，柔声问道：
“妹妹可知晓之前的爆炸是何原因？”
“并不知情。”
姜洛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把手抽了出来，带着霜颜走到了无字碑前。
秦婉容面色不变，冲着姜洛的背影说道：
“妹妹，无字碑可测法三次，不如先与我们切磋一番，应会有所提升。”
鲁达也随声附和：
“鲁某亦愿领教师妹妙法。”
“二位好意姜洛心领，可言师一道，需文心坚定，一招之后，不论碑文高低，都不会影响我的通神之途。”
面纱挡住了姜洛的容颜，却挡不住她那无比自信的风采。
鲁达和秦婉容相视了一眼，便各自退了几步，把空间留给了姜洛。
通神之法未必是修士的秘术，也不一定需要有毁天灭地的威能，但却必须要融入修士对道的理解。
所以想要在无字碑测试术的等级，并不需要大动干戈，姜洛只是凝聚了一滴水珠，指尖轻弹，便把水珠弹入了无字碑中。
可惜还不等碑文亮起，灰色的浓雾便骤然从谷底升起，遮盖了天日。
那令人生厌的气息缓缓凝聚成了一道灰色的娇小人影，悬立在了半空中，灰影的头部很诡异的露出了一处半圆形的空洞，开合之间，发出了很诡异的笑声：
“诶嘿嘿~找到姐姐了呢~”
明明是奶声奶气的娃娃音，可夹杂着山谷中的回音，却莫名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子不语怪力乱神！”
鲁达怒喝了一声，佩剑出鞘，全身的肌肉虬结隆起，合体儒衫瞬间就变成了紧身衣，绷在了他的身上，汹涌而出的文气，把灰色的浓雾扯开了一个口子。
霜颜也自姜洛的肩上飞出，绕着她洒下了一圈的冰屑，挡住浓雾的侵蚀。
秦婉容却没有出手，只是望着半空中的灰影，不可置信的呢喃道：
“小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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