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放行。”
一声令下,推车又晃悠着前行了许久,不过,也幸亏宫里路面平整,比起宫外的路来,已经舒服很多了。
推车完全停下,有人走到了旁边,正在卸车上装着的菜筐。
“姑姑,就是这三辆,一辆一人,那就交给姑姑了……”
蒲实的声音传来,随着菜筐尽数卸下,隔板被取开,眼前刹那间明亮起来,晃得白清抬手遮眼,适应了许久才将手放下,悠悠起身。
眼前站着蒲实和一个中年妇女,那妇女衣着气质皆与常人不同,一看就是常年在宫里摸爬滚打的人。
“敢问阁下是……”白清跳下推车,行了礼,竹吉和隐也从推车里爬了出来,走到她身边微微俯身。
“奴家名唤丽娑,听娘娘的令前来接应,还请各位随我来。”那妇女回了礼,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小步小步走着在前带路。
白清听名字没错,又与蒲实道谢作别,与隐和竹吉二人跟了上去。一路上,丽娑什么话也不说,他们若是问了什么,哪怕是问要去何处、何时面见国君这样的问题,她也一并不答,只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安静。
也不知是不是知道她又感到好奇,竹吉一边传音同隐解释着,一边让他再转达给白清。
丽娑的主子是国君的妃子之一,膝下有一位公主,那公主年幼时得了一场大病,差点一命呜呼,当时是悦春阁治好的,便有了这么一份恩情在。
一开始找上那妃子时,她一听玄映在外竟有了私生子,本是不同意的,毕竟国君最疼他这个嫡子是人尽皆知的事,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冒出来个嫡孙,影响到后续的党争。虽说她目前尚未育有皇子,可国君还年轻,也就四十多的年岁,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生个皇子出来,也能争一争那位子呢?
悦春阁也知她的顾虑,坦言隐已是魔族,果然打消了她所有顾虑。风万与魔族势不两立已传承了百年有余,就算隐是嫡孙,但就凭他的魔族身份,已经完全无法撼动任何人的地位了。风万王后因玄映过世一事大受打击,日日吃斋念佛,后宫大权早就落在了这妃子手里,只是安排见一面而已,她也愿意还这个恩情。
解释完了这些,脑海中传来了秦空岳的声音。
“阿清,若是明白了,见国君之前,务必告知我一声。”
“……是你让竹吉告诉我那些的?”
“你不是最爱听故事了么?悦春阁在风万这般萧条,你就不好奇宫里为何有人愿意相助么?”
“我是好奇啦,不过也不必特意解释给我知道的……不说这个了,你在何处?见个面而已,怎还要特意告诉你一声?”
“我尚在边境,见面一事虽有安排,但毕竟国君不知道,说不定会吓到他,你告诉我一声,我也好有个应对。”
白清虽不明白,只是因为会吓到就有必要告知他?但他一再坚持,她就答应下来。
丽娑将众人带到一处偏僻的小院,让他们在屋里等着天黑,天黑之后,会有人前来带路,又特意交代了让他们不要出院才又离去。
三人围坐在院里的石桌前,百无聊赖地等着夜色降临。隐很紧张,不停摆弄着衣袖衣角,时不时又顺一顺发尾,看起来很是不安。
白清看了看天,算了算时辰,向竹吉求证,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兴奋地向隐分享,想将这份开心传递给他,让他从紧张的情绪中脱离出来。隐兴致缺缺,敷衍地恭贺两句,又紧张地绕起手指,额头甚至能看到有些亮晶晶的汗。
白清又同他说了些当初从秦空岳那儿看来的启越秘闻,他仍是提不起兴趣,敷衍两句又暗自紧张起来,她只好想办法开导开导他,以她的方式。
“隐,很紧张吗?”
“嗯……”
“你别怕,不管发生什么,我和竹吉都陪着你……”
“我知道……我只是……祖父他一定很喜欢父亲吧,所以才不愿接受他已过世的事实,宁愿伤害别人……我……怕是不如父亲……”
“那又怎样?不管你假装成熟也罢,还是偶尔幼稚也罢,或者你时不时以懂事来掩饰自己内心不安也好,隐就是隐啊!是那个与我朝夕相处的隐,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白清说得慷慨激昂,忍不住站起身来,竹吉也在一旁时不时附和着表示赞同。
“姐姐……”
“你放心,他要是敢欺负你,我替你收拾他!”白清说着,眯起眼来笑着,挥了挥拳头。
她其实一直都明白,她总是说些毫无意义的漂亮话,真到了被需要的关头,她总是没什么用处。一直以来,是秦空岳撑着她寻找命轮碎片,包括在临云州寻到隐、他又入魔的事,也全靠隐自己想开。不管发生什么,她从未实际帮上过什么忙,这让她很是沮丧,但又不想让众人知道。
“姐姐,哥哥,谢谢你们陪我来……”
隐感动地看向二人,二人一人牵起他的手轻轻拍着,一人摸着他的头,看起来很是温馨。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直到完全变黑,也不见有星月之时,终于有宫人提着一盏灯笼前来接应他们了。
那宫人是个老妇,见到众人也不多话,只叫他们跟上便踏着小碎步在前带路。白清不禁又心中有惑,大夏宫人多为少女,启越宫人则多为少年,这风万的宫人怎的都是中老年人……
老妇突然停下脚步,旁边那条宫道上有一队巡逻的禁军路过,盔甲声配着摇曳的火光,让人感觉仿佛他们能镇压住这世间的牛鬼蛇神,好好护住风万皇宫一般。
白清紧张地跟在老妇身后贴着墙角,发现自己又想远了,连忙集中精神。眼下,管他宫人年岁几何呢,根本就不重要好不好?!振作啊我自己……
巡逻队离开后,老妇又带着他们继续前行,行至一处宽广的院落前,上前去与守门的禁军行礼。
“这不是……丽敬姑姑吗……”
“我家娘娘让奴家带这几位天师前来,可解君上眼下之苦,还望各位大人放行……”老妇说着,从手袖里抽出两根金条来,以手袖遮挡着递了过去。
那守门的禁军二人看了看周围,将金条收好,回礼道:“姑姑客气了……我等早就得了娘娘命令,今夜,必会守好此处!不会让闲杂人等进院去,请娘娘放心……”
“嗯,多谢两位大人,回去奴家会如实禀告娘娘,想必今后二位或能平步青云……那么,奴家带几位天师进去了,告辞。”
几人你来我往地行礼、回礼,足足做了五遍,看得白清心里直嘀咕。风万的礼数居然比大夏还要繁琐那么多,看来不宜久居啊……
到了殿前,那老妇又照做送了金条,候在殿外的禁军和太监都得了好处,便开门让他们进去。老妇候在殿外,直言往后的事,与他们无关,示意他们自己进去。
白清想起秦空岳的交代,同他说了一声,随后与竹吉对视一眼,拍了拍隐的肩,带头踏进殿里去。
殿里挂满了白纱,白纱垂落而下,随微风轻轻起舞。正中放着一张冰床,之所以说是冰床,只因那床向外冒着凛然冷气,使得殿里温度都比外面低了许多。冰床上躺着一人,身穿白衣,虽看不清面容,但能看到他的手毫无血色,白得可怕,必是死人。而在这风万皇宫中这么大张旗鼓地躺着的死人,除了玄映还能是谁?
冰床下摆了一地的烛火,床前端坐着一人,正敲着木鱼,嘴里轻声念着些白清听不懂的话。那人一身黄袍,头戴九旒冠冕,就算他坐在床前,也不会显得他矮小卑微,看来他就是风万国君了。
国君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头也不回地开口说:“不是说过了,本王和映儿独处时不要来扰么……”
他四十多的年岁,又经历了夺嫡之争登上风万皇位,这一句话,不乏威严之色,却也难掩他的落寞。
“民女,携玄映之子,参见国君。”
白清设下结界,俯身行礼,隐也跟着行礼,竹吉直着身子站在一旁,并未行礼。
闻言,风万国君猛地转过头来,打量几人一阵,赶紧起身奔至隐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声音都快颤抖起来了。
“像……像!像啊……”
说着,他又动手捏了捏隐的手臂,激动地拉过他去到玄映躺着的冰床前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
“隐……”
“取的何意?”
“隐于世间……”
“哦……隐么?玄映…玄隐……像他会起的名字……小隐啊,来让本王……不不不!让祖父好好看看你……”
“祖父……”
祖孙二人热泪盈眶,相顾无言,看得白清也不禁为之动容。好一副祖孙相逢的画面啊,老的和蔼,小的恭敬,看得人不禁心生欢喜。
隐,我替你开心。
祖孙二人抱在一处,隐说着这些年的见闻,而风万国君则亲切地替他整理兴奋到有些乱了的衣角,还对着殿外吩咐,要人为隐上些糕点来。
只是,无人应答。他一开始还高兴着没有注意到,直到隐说得口干舌燥,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带了些愠怒地召人进殿,仍是无人前来。
“人呢?!都死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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