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0 当其任挺身而出 自劫持以命相挟2
揽月长身玉立,星眸冷淡,直视计都道:“这有何好辨认的,难不成明知你等为擒我而来,还会有人顶名赴死?”
计都少年风姿却有傲视天地之貌,如同深海里吮血劘牙的鲭鲨,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计都还是没有开口,冷冰冰地注视着殷揽月。
骤然之间,云迷雾锁,气氛阴森。
飘摇低声劝道:“香香,休要轻率逞能,你曾救过我家大人,相信大人还是能留你一条生路的。”
“不必。”殷揽月颜若朝华,星眸慑人,冷声道:“家父殷昊天创立阆风派,但我师出于丹圣云牙子,故而习得丹阳之术。我的身份无需他人证明,你们只需想一想,为何我母亲被江湖人称为天香夫人即可。”
“天香夫人......你是说?!”飘摇豁然大悟。
“因我母亲真身乃一株万年古桂,与生俱来的木樨桂香染衣,香通鼻幽,花味袭人,故而人称天香夫人。我承袭了生母骨血,自然亦有同样异香,又何须旁证。”
“你......”
飘摇语塞,半张着嘴竟有一丝恍惚。
“哈哈哈哈哈哈——!”
身后突然传来计都狂放不羁的笑声,撕帛裂空,诡异阴森。
飘摇隐秘小心地窥视计都一眼,本还想同揽月说些什么,此刻也只能戛然而止,退避一旁待令。
只给殷揽月留下四个字——“自求多福。”
“有趣!太有趣了!”
计都鹰瞵鹗视,磨牙凿齿,吱嘎作响。
命运这种东西玄妙至极,毫无道理的爱捉弄人,令众生在它的摆布之下上演一出出阴差阳错的戏码。
计都狂笑不止,近乎癫狂,这等神色是连追随他身边最久的飘摇也不曾见过的。
是她?竟然是她?为什么会是她?
愁肠几结,苦涩如药,计都似乎只有以此大笑方能抵抗命运的玩弄。
他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如一枚顽石葬入紫泥海幽处,千世清冷疏离,两相陌路,可看似已然腾空的记忆却在见到面前这个倔强少女时,全部重新浮现回脑海,近乎猖狂地填满他空荡荡的心。
献殿里的漫天烟尘仿佛化作了墉城挑面那夜的漫天大火,烟灰碎屑纷纷扬扬,夜风里夹杂着游魂们的嘶哑声......
就是面前这个太像槐月的孱弱少女,拖着伤骨支离的身躯,踉跄欲坠,浸染鲜血,将他从弥留之危的大火里救回了弱水庵,又加以悉心照料......
计都的心被遽然抽紧,自回忆里抽离回到现实,身体微微战栗,跟着思绪沉浮不定。
“你——”计都生气,他也说不清自己在气什么,却难以自抑,索性面对揽月横眉怒目道:“胆敢骗我!也怪本大人当初时运不济,陷入旦夕之危,否则在弱水庵时便该——”
“便该彻查我的身份,而后将我囚困是吗。”揽月星眸流波,透出灵慧的光泽。
“此刻算你识进退,懂得审时度势,免受他们这等身体之苦。”
“惭愧,若揽月有此明辨皂白之能,当初定不会纵敌为患。”
殷揽月玉颜淡拂,宁淡的目光里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忧伤。
计都一怔,身体里瞬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击中,将他推向无边的冰冷与黑暗。
“你后悔救我了?”
计都终是阴戾地问出这个问题。
这句话他曾在烨城西郊的乱葬岗时便问过她,只是此刻人貌非昨日,蝉声似去年,再难如初见之时,是非已成空。
“后悔。”
她用无波无澜的漠然,冷冷吐出两个利胜刀锋的字。
“......”
难以名状的疼痛自灵魂深处蔓延,直至遍布全身,痛得清晰真切,好似身中枉思佞和尸毒的不是百派而是计都自己,通心透骨,侵蚀着他的每一条神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计都狂放地大笑,作出无关痛痒之状,试图欺骗过众人的目光,欺骗过她,也欺骗过他自己,可听起来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百派弟子那边听到这二人间的对话,又开始骚动起来,有人窃窃私议道:“你们瞧,阆风派的殷小姐竟然同墟棘峰那疯魔之人相识......”
有人私议,自然就有人接茬道:“为何百派身中剧毒,偏只有殷揽月她安然无虞,难不成是伙同墟棘峰之人,里勾外连。”
殷揽月静默地听着这一切,未动声色。
非议之声逐渐四起,东怨西怒的怪责很快演变为冷眼和谩骂。
计都双手缚于身后,昂首天外,诡黠冷笑道:“群犬吠所怪!听见了吗,他们只会数黄道白,将你视同阴柔害物。”
揽月气充志定,沉静从容道:“恶言不入于耳,止谤莫如自修,”
言罢,殷揽月回身举步,面向计都径直迈步上前。
“放肆!”
彭虎一声吼啸,挺胸凸肚挥刀快步上前,蹬动有力,鬼啸出刀如同巨浪拍岸,掀起风声啸然。
“退后!”
陈朞的滇河剑点剑而起,迅捷无匹。
剑光回旋,攻如雷霆疾发,守若银河倒悬,滇河剑大开大阖,剑芒刺眼炫目,直冲而上又劈落而下,几番剑花错落,鬼啸刀竟然占卜的半分先机。
一向暴戾恣睢、呼风唤雨的彭虎还是在继秦寰宇之后,头一遭手上吃亏,纵是不肯在计都和黑衣手下面前失了颜面,硬咬着牙端不肯服输,铁塔一般矗立不动,怒目圆瞪。
彭虎粗壮的胳膊肌肉扎实,鬼啸刀锋破风,正欲重新蓄力再战,没成想身后传来计都冷幽幽的声音:“彭虎,退下——”
“大人!”
彭虎气冲牛斗,锋芒所向,甚是不情不愿就此收刀回刃,却也不敢违逆计都之令,握拳透掌悻悻退去。
“由她上前来,本大人倒要瞧一瞧这个众所周知不懂剑术仙法之女,想要作何困兽之斗。”
计都与殷揽月目光相接,狰狞对峙。
揽月目不斜视地凝望着计都,略一颔首向陈朞示意,而后朝向计都昂然逼近,一如昂昂之鹤,眸如空灵,不磷不缁。
揽月平静漠然道:“我要与你做一个交易。”
“哈哈哈哈哈——同本大人做交易?是本大人高出一筹,你等皆在本大人鼓掌之中,擒纵自如,何谈交易?!”
计都简傲绝俗,不可一世。
“用天香夫人之女的命。”
计都尚在不屑一顾,揽月袖下一抖,一柄寒芒闪烁的匕首露出,干净利落地抵在了自己颈间。
担心计都不信她不惜对自己痛下狠手的决心,殷揽月索性痛下狠手,手腕一翻,迅捷如风,匕首在她颈间留下一道血痕,远远一望宛如一条红蛇蜿蜒在白皙雪地之间,赫然醒目。
计都愕然失色,气息凝固,他上挑起双眉,紫瞳肆怒,冷傲的眼睛里流露出忧惧之色,却只在一瞬之间,云消雾散。
“呵!滑天下之大稽!你自伤自损与我何干,难不成是自作多情,以为救过本大人便可以性命相挟?不过是些冲弱寡能的幼稚之举。”
揽月翘首引领,匕首又深入半分,平心易气道:“我从不敢自视甚高,我救下的是对槐月手足情深的阿宁,并不是杀人如麻的你,故而从未曾想过讨得你半分情面。”
说着,揽月的视线越过计都看向他的身后上方,一个飘荡在上空那个白衣窟瞳的鬼影。
槐月的鬼混依旧用那双漆黑空洞的无瞳眼眶望着揽月,孤独忧伤的飘荡。
计都知道她在看什么,也跟着一同昂首望去,紫眸骤然暗淡,腾腾傲气立消,心底道不出地复杂沉重。
揽月伸出一臂直指槐月,清冷庄严道:“我赌她,也许对你而言只有我尚有救她的可能,故而我赌你不会要我死。”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墟棘峰那边是,百派们亦是,毕竟除了殷揽月以外,所有人看到她所指之处一片虚空渺茫,空无一物。
令众人不可思议地还在后面,计都冷酷的瞳孔微微一缩,眼神竟然有了一丝松动。
看起来计都深信着殷揽月所指所见,真是玄之又玄,匪夷所思。
计都深不可测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释然,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也舒缓了些许:“看来你还记得我们墟棘峰之约。”
揽月对计都的问话无动于衷,冷眼相待:“我要你放了他们。”
计都严峻嘴角正要冷冷吐出“不可能”这三个字,却戛然而止,两颗瞳仁如钢锥一般紧紧盯在殷揽月的颈间,眼见着她手里的匕首下鲜血淋漓,不断地沿着她的手臂和衣襟滴落下来。
你对自己下手可真是够狠啊......计都的心在狰狞交错中徘徊不定,焦急、烦躁、愤怒、仓惶,多种情绪一同涌上心来,堵得他胸口快要胀裂。
“揽月——不可恃己意气,发狠而为!”
陈朞脸色煞白,同样没有想到揽月会如此孤注一掷,不惜铤而走险。
“陈朞你也不要过来!”
殷揽月松贞玉刚,语气决绝。
揽月的举动跟最先的商议完全不同,陈朞不由地提心在口,冷汗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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