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昭雪
于清欢而言,过去的这将近一年,似乎勉强可以算得上“岁月静好,安若良辰”了。
自打那次许静辰吐血之后,清欢便与十殿下达成了颇为默契的共识,针对许静辰这种情况,二人严格按照“报喜不报忧”的规则行事。
在许静辰面前,二人坚决奉行“一装三不提,一问三不知”的伟大策略,即:
无论出了多大的坏事,一律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不提谨王,不提清洛,不提静亭,且无论许静辰怎么问,通通摇头表示不知道。
为了不叫许静辰生疑,清欢还跟着十殿下学了好些个厚颜无耻的手段,整日间有事没事地逗许静辰开心,直撩得原本还算清心寡欲的太子殿下,动不动就想对清欢做出些非礼之举来。
当然,许静辰到底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二人的小九九少不得有好几次被看穿,徒惹得许静辰又犯了几回隐疾。
但好在十殿下时时盯着,一有点苗头便立刻被扼杀在了摇篮里,故而也好歹没再叫许静辰受过太大的罪。
往后二人不得不暗中调整策略,改成“避重就轻”的原则,瞅着不对劲的时候,稍微透露一点点事实真相,继续对许静辰瞒天过海。
好在这大半年里,朝堂之中也是相当地太平。不知是不是因为真假太子之事大搓了某些人的士气,往日最擅兴风作浪的傅廉和瑞王,也莫名其妙地沉寂了好一阵子。
如此一来,许静辰便凑合算得上是“宽心调养,少忧少怒”了。
除此之外,清欢更是发愤图强,研究了好些个健脾养胃的食谱,每日换着花样儿地给许静辰做菜煮粥,好歹是多少有那么点成效,大半年下来,许静辰的胃口明显好了许多。
欣慰之余,清欢少不得在心里暗暗定下一个小目标:争取在下一个秋天,将许静辰养成一个白白胖胖的美男子。
可后来再一想,感觉这个小目标有点不切实际,毕竟许静辰好像怎么吃都吃不胖。
确切说,还是缺乏吃胖的硬性条件,因为许静辰即便是胃口好了,也依然是一吃点肉就出问题,甚至偶尔多吃几口米饭都会消化不良。
于是乎,清欢不得不降低要求,只祈祷着许静辰从此再不要大触隐疾,安安静静地做个清清瘦瘦健健康康的美男子就好。
如果许静辰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富贵闲人,抑或是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乡野村夫,清欢这个低到不能再低的小愿望也许可以实现。
可惜没有如果。
磬和帝的十二位皇子里头,皇长子和二皇子瑞王心术不正,四皇子景王有勇无谋,五皇子六皇子死于非命,七皇子平王资质驽钝,八皇子十一皇子早夭,十皇子名不正言不顺,十二皇子过于体弱多病。
唯一比许静辰更有资格做太子的三皇子谦王殿下,却早早地选择了明哲保身,先许静辰一步走了规避是非远离庙堂的不争之路。
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储君之位,却是生于帝王家的许静辰,不得不一担到底的重任。
什么天赋异禀,什么人中龙凤,什么天选之子,得知这一切的清欢无比痛恨这几个词,倘若她有逆天改命的本事,她宁愿她的阿辰,只是一介布衣,凡俗而安稳。
这日雨后微凉,清欢又偷偷跟着十殿下去了裕亲王府。
南宫媃的小宝贝已经满了百日,是个肉嘟嘟的大胖小子,裕亲王依着皇家族谱,为这个小侄孙取名为许慈锦。
果然被瑞王说中了,不过小慈锦这孩子,大抵是没有当世子的命了。
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清欢抱着小慈锦爱不释手,逗哄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作别南宫媃母子,恭恭敬敬地,向慈眉善目的裕亲王夫妇告了退。
好事成双,清欢一回到东宫,便收到了抚信郡王南宫连畏罪自杀的好消息。
谦王殿下韬光养晦了将近一年,终将万恶狡猾的南宫连一干人连根拔起,桩桩件件,铁证如山,其罪当诛,十恶不赦。
南宫府的老管家吓得屁滚尿流,为了苟活,不惜抖出了好些不为人知的内幕,包括十一年前的三个惊人真相:
其一,南宫连垂涎喻璇郡主的美色,欲强之,郡主抵死不从,南宫连恼羞成怒,连捅郡主十余刀,致其惨死,后抛尸萤舞河。
无意间发现郡主身上的遥字形玉佩乃是其兄长南宫遥之物,南宫连顿生歹念,遂将玉佩扔至河畔醒目处,欲嫁祸南宫遥。
其二,南宫媃受惊晕厥,南宫连暗中买通郎中,欲毒死南宫媃,郎中不忍,最终只开了哑药,致其失声,南宫连一怒之下,杀了郎中灭口。
其三,南宫信带病出征,告捷之日已有大愈之兆,奈何谢娘母子丧心病狂,竟买了死士夜袭主将营帐,终致镇南将军一命呜呼。
谦王殿下一向慈悲为怀,听完老管家的话也不禁雷霆大怒,直接将老管家与谢娘押到了未央长公主府。
谢娘扛不住打击瞬间疯魔,语无伦次狂笑不止,仔细听去,那疯言疯语竟与老管家的供词不谋而合。
未央长公主许知诺悔恨交加,最终与其夫柳大将军柳绍、皇侄谦亲王许静文联名上奏天子,削南宫连抚信郡王封号,鞭尸十日,其母谢娘凌迟处死,其子女发配苦寒之地,终生为奴。
而冤死十余载的少将军南宫遥,则被追封为穆仁忠义大将军,并择日起灵迁葬于皇家陵园,同喻璇郡主柳飞雪同穴。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无暇殿暖阁内烛影摇红,许静辰紧紧拥着泣不成声的清欢,良久无言。
洛都飞雪遥,柳色抚眉梢。愿此心如絮,暮暮共朝朝。
她的阿遥哥哥,他的飞雪姐姐,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
可是,南宫娴终究不只是镇南将军之女、穆仁忠义大将军之妹。
终究,她也是南宫连之妹。
罪臣之妹。
无论是宫女清欢,还是罪臣之妹南宫娴,于他的父皇而言,只怕都是眼里容不下的沙子。
最是无情帝王家,他父皇的无情,他已经不止一次深深地领教过了。
可是那又怎样,初识不知良人至,三月已是心上人,一载相依相守,两情既坚既痴。
纵是前路千难万难,他也要陪着他的娴儿走下去,哪怕粉身碎骨,哪怕万劫不复。
他明白父皇有父皇的身不由己,可总归,他也有他的义无反顾。
许静辰之愿,谱清欢为曲。
十数载的所求甚少,只愿能换得往后余生的一曲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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