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四章 梦魇
再次来到那云吞面馆，姬灵舒看向老板，开口问道。
“老板，你们店铺只有你一个人？没有伙计？”
老板很是诚惶，连忙说道，“不是，草民面馆虽小，但每日客人很多，所以便找了一个学徒，是我老家那边的侄子。”
左道奇也突然反应过来，是啊，张房来面馆，不一定就是找老板，说不定是找面馆里的某个人，客人亦或者伙计。
“将那伙计找来。”
“哎。”老板连忙点头，继而向后厨走去，小吉子跟了上去。
片刻后，小吉子压着老板出来，低声说道，“府主，那伙计的跑了，我怀疑，就是他放走的。”
老板被他压着双手，痛的龇牙咧嘴，但听到小吉子的话，连忙抬起脑袋，“大人冤枉啊，今天面馆还没开张，他昨晚回去没过来，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啊，但我知道他住的地方，我这便带您过去。”
等到众人来到那伙计住宿的地方，早已人去楼空，但这次不止姬灵舒，左道奇也发现了在这伙计的窗户上，留着几个诡异的数字。
与那张房住过的房间一样，但数字不同。
十三、十六、二十七！
张房的则是十三、十五、二十九！
后面的两个数字不一样，这记号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左道奇回头去看面馆老板，开口问道，“老板你是哪里人？这个伙计又是哪里人？”
“草民是涯州人士，伙计是我远房侄子，也是涯州的。”
“伙计是什么时候来的？”
老板沉思一下，犹豫着说道，“好像来了三年左右，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
左道奇又问，“他是怎么找上你的？”
这下老板回答的很快，显然印象深刻，“他爹说他成天吵着去京城，就让我把他带过来。”
“他爹?他爹你熟吗？”
老板连忙摇头，“不熟的，他爹是个能人，年轻时寻仙访道，也是五六年前才回来的。”
左道奇低下脑袋，很显然，那伙计与其父亲，应该都是太平道的反贼，记得王遵之说过，昔日太平道就是在涯州那边起兵的。
如此看来，张房是太平道隐藏在朝廷中的暗子，已经是板上钉钉，但现在张房找不到人，这面馆伙计也不在……
他回头看向姬灵舒，“灵舒，对这些数字，你有什么想法？”
昌邑开口说道，“很显然，这是暗号咯！”
你是跟澹台静学的推理吧，谁不知道这是暗号。
左道奇有些无语。
没想到昌邑竟然又说出，“我觉得，这多半是那些反贼用来标记的，会不会是书刊之类的东西呢？”
左道奇眼前一亮。
姬灵舒低头许久，听到昌邑的话，却是缓缓摇头，“小吉子，你记得那客栈掌柜的说，张房多久没出现了？”
小吉子连忙说道，“三天！”
她点点头，又问老板，“你说昨天还看到伙计了？”
老板连忙点头，“对，昨天面馆吃饭人很多，他一直在帮忙的。”
姬灵舒缓缓说道，“这三个数字的意义各不相同，现在第三个数字的意义，我知道是什么了。”
昌邑嘟着嘴，对于姬灵舒推翻她的办法感到不满，大声着说道，“我看还是找些书刊过来，按照数字页码找，一定能找到线索！”
姬灵舒看了她一眼，并未理会，继续说道，“从客栈掌柜的与面馆老板口中知道，两人的失踪时间正好差了两天，而窗台上的最后一个数字，也刚好差了二。”
“所以，最后一个数字，应该代表的时间，即再有二十七天，反贼便要动手。”
左道奇听的微微点头，似乎有一定道理。
昌邑虽也觉得有道理，但却依旧大声说道，“肯定不对，那你说前两个数字是什么意思？我看三个数字就是一起的！”
姬灵舒摇摇头，“我不知道，但第三个数字，直觉告诉我，就应该是一个时间。”
左道奇走上前去，仔细查看，按照姬灵舒的理论，这种每天少一个数字，一定会对窗台作出一些改变，他想看看其中是否有什么轨迹。
他伸出手，捏了捏，第一个数字没有任何变化，但后面两个数字……
哗啦啦，一片似面粉一般的东西，从窗户上掉落下来。
继而上面的数字分别变成了十六、五十一！
姬灵舒是对的，第三个数字，是每天都要更新的。
按照这个逻辑推断，那三个数字，是否可以代表，时间、地点、人物？亦或者时间与别的东西？
那么，第二个更新的数字，又代表了什么呢？
就在这时，历恐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一脸沉重，“府主，找到张房了！”
昌邑眼睛一亮，“在哪？”
历恐面色凝重，“他已经死了。”
“死了？死在哪？怎么死的？”姬灵舒忽然开口问道。
面对姬灵舒，不知为何，历恐总感觉心里发毛，闻言连忙回答道，“尸体在客栈后院的井中发现，死因仵作还在核查，尸体上有股烧焦的气味，但没有烧焦的痕迹。”
左道奇愣了一下，有焦糊味却没有烧过的痕迹？
显然，这一定是修士的手段了，武者根本不会有这等神鬼莫测的手段，哪怕是顶尖武学焚掌，也是从物理意义上焚毁一个人的五脏六腑。
张房死了，还有伙计周南，他吩咐道，“小吉子，你现在带人去找周南，寻找全城，看有没有人今天见过他。”
姬灵舒缓缓说道，“周南应该没有死。”
左道奇点点头，“没错，此人出生涯州，那里又是太平道的发源地，他应该早已被洗脑，学了许多造反的东西，很有可能，今天他其实来了，但在街上见到了我们，于是逃跑了！”
“那赶紧去抓他啊，抓到他，就能知道那群反贼的藏身之地了。”昌邑连忙说道。
左道奇：……
“先回客栈吧，等等仵作验尸结果以及单阳从京城传来的消息。”
回去的路上，他专门查看灵县街道上的店铺与住户，想要看看是否进行了编号。
可惜，询问了几个本地人，这里的门户根本没有编号。
........
来灵客栈已经被清场了。
大厅中，澹台静站在二楼，望着门口的方向，一脸冷漠。
夏小玉喝着茶，无语的看了她一眼，说道，“静静，你装的不累吗？反正左道奇又知道你是什么性子，你装高人他也不信啊。”
“我又不是装给他看。”
“懒得说你。”
昌邑一进来，就看到了澹台静，顿时大喊一声，“静静！”
澹台静刚要说话，便听昌邑嘴中嘀咕道，“怎么又大了。”
她身形一晃，面上浮现两朵红晕，夏小玉不明所以，开心的向昌邑打着招呼，“灵容你来了？你有没有尝尝他家的桂花紫晶糕，很好吃的。”
“左千户、西苑公主，你们要不要吃点？”
姬灵舒没有理会，径直向张房的房间走去。
昌邑瞄了一眼她的背影，悄悄说道，“这女人就这个性子，别理她，咱们吃。”
左道奇无语，这两人简直是将这查案当成郊游了，还带分享美食的。
他走到澹台静身边，轻声说道，“静静你来了，有你在，破案就是分分钟的事。”
澹台静面上露出尴尬，显然她知道自己的几斤几两。
左道奇当然只是与她说笑，趁没人看这边，悄悄的捏了捏她的手，在她耳边说道，“澹台司主来了吗？”
澹台静轻轻点点头。
左道奇连忙松开了她的手，警惕的向四周看了看，这抓手被看到了，可了不得啊。
他带着澹台静向后院走去，那里有从井中打捞出来的尸体，似乎是张房的。
来灵客栈算是灵县的官方客栈，有一定的官方背景，所以占地面积颇大，后院也是着实不小，足足有三口水井，呈现三角形分布。
尸体附近已经围了很多人，有两个梅花司的正在验尸。
左道奇走上前去，开口问道，“死者确定是张房吗？”
“尸体完好无损，又有张房的官印，应该可以确定。”梅花司一人开口说道。
另一个紧接着说道，“他似乎死于神通-三昧真火，但又似乎不对。”
“三昧真火？”
左道奇一愣，三昧真火是鼎鼎有名的上品神通，有这等神通的人并不常见，他便认识一个，好师姐姜离烟似乎就有这个神通。
难道张房是姜离烟杀的？
“你说什么不对？”他开口问道。
手下连忙回答，“三昧真火有多重意思，分别焚烧修士的法力、神魂、肉身，但张房的尸体，只有神魂上有被灼烧的痕迹，感觉……就像是有人在伪装三昧真火杀人一样。”
左道奇顿时一愣，“难道有人想栽赃陷害姜离烟？”
难道姜离烟与太平道的人有仇？
“带我去发现尸体的井边看看。”
........
姬灵舒小心的查看这张房房间中留下的痕迹，印还真也在一旁。
“公主殿下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姬灵舒缓缓摇头，“对第三个数字有所猜测，前两个数字有点看不出来。”
印还真轻哦一声，“可以跟老夫说说吗？”
“自然可以。”于是姬灵舒对印还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印还真听后点点头，“既然最后一个数字是时间，那么前两个多半代表的是地点和人物了。”
“印老倒是与左千户的推测一样。”
“府主也是这么想的？”印还真微微一笑，似有惊诧，随即说道，“第二个应该是人物，张房记得是十六，伙计记得是十五，张房死了，所以伙计将数字改成了十五。”
姬灵舒点点头，“这个有所猜测，但第一个数字呢？左千户回来时，专门看了灵县的街道，并无什么数字标识。”
印还真摇摇头，“不是房屋，会不会是别的东西？比如地下？”
姬灵舒皱了皱眉头，忽的看到外面的水井，匆忙走了出去，似要去找人。
印还真站在原地，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
那人连忙带路，来到井边说道，“就是这口井。”
这口井看起来与平时一般无二，上面没有一点烧毁的痕迹，似乎杀人现场根本不是这里。
“大人，我等看过了，这里应该不是杀人的第一现场，只是被人抛尸井中。”
左道奇点点头，似乎认同这一看法。
澹台静一直跟在他身旁，忽然耸动鼻翼，继而面上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疑惑，很矜持。
“这里，怎么有天魔的气味…”
“好像也不是。”
左道奇连忙问道，“天魔？”
澹台静有些犹豫，似乎不敢确定，便说道，“我不知道，但真的有一种类似天魔的气息。”
“好像…好像是梦魇！”
左道奇上下打量澹台静，不知道该不该信眼前这憨憨的话，于是问道，“什么是梦魇，你又是怎么感受到的？”
他自然也能察觉到那股气息，不过在他的感知中，这气息真的有几分像是三昧真火，但又有所不同。
澹台静被他那灼热的目光扫视，浑身感觉不自在，扭了扭身子，侧面对着左道奇，说道，“天魔擅长入侵修士天花，我上一道有上一雷法专门克制天魔，所以对于天魔气息相关的事物，格外敏感。”
“天魔侵蚀修士，使得修士异化为天魔想要的样子，便有很多修行神识功法的修士，被天魔中的睡魇魔异化为一种无形无质的怪物，能够侵入人类梦境，被称之为梦魇。”
听着澹台静一本正经的给他科普，左道奇不由的对这憨憨刮目相看，看来在一些方面，憨憨还是很有用的嘛。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你说梦魇能在梦中杀人？尸体上有什么痕迹？”
澹台静脸上冷淡依旧，但却很快给出答案，“梦魇杀人虽在梦中，但死亡是真实的，一般都针对神魂，很少作用于肉身。”
左道奇猛然惊醒。
张房的死，是被梦魇杀的，梦魇在梦中用三昧真火的方式杀了张房，从而留下一副被三昧真火焚毁神魂的样子。
难道真是嫁祸姜离烟？
她有什么值得让太平道嫁祸的呢？
不对！左道奇猛然惊醒。
太平道高调造反，肯定自信有蛊惑民间的东西，姜离烟的前朝皇女身份，很显然符合这一点！
那么，嫁祸的理由似乎也有了，这群人在防备姜离烟。
一旦真的将檄文张贴出去，那张房就是造反的大功之臣，姜离烟杀了张房，这对叛军来说，是无法原谅的。
左道奇心中暗自嘲讽，这群人真是有意思，造反都没开始，就在预备姜离烟摘桃子。
忽然，他表情顿住。
姜离烟刚刚出京，便遇到了造反的太平道，这是巧合？还是……姜离烟本身就在叛军中身居高层？
澹台静傻乎乎的装着高冷，时不时的偷看左道奇，见他表情阴晴不定，看了看四周，靠近他几分，轻声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左道奇整理了一下面容，微笑着问道，“静静，你对修行界了解多少？听说过临清宗吗？”
“临清宗？”
澹台静果断的摇了摇头。
左道奇沉默下来，临清宗果然隐藏的很深，想想也是，身为前朝皇族组建的宗门，是真正意义上的前朝余孽，又怎敢高调行事。
就在这时，姬灵舒一向沉稳的面容上带着惊喜，从一旁疾步走出。
“我知道那些数字代表的意义了！”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昌邑也在此时赶来，挽着夏小玉的手，急吼吼的说道，“什么线索？”
姬灵舒身后跟着一脸神秘莫测的印还真，她快步上前，继而语速很快的说道。
“我刚刚与印老一起查看哪些痕迹，印老推测说三个数字分别代表这地点、人数以及时间。”
“张房与那面馆伙计应该是一组人，这组人共有十六人，所以张房死后，伙计家中的窗户上第二个数字，就变成了十五。”
昌邑听得直点头，迫不及待的问道，“那第一个数字呢？”
姬灵舒缓缓舒了口气，说道，“第一个数字代表地点，刚才与印老的交谈中，我偶然知道，原来灵县缺水，于是薛县令上任后，对水井进行了编号排序。”
昌邑像是发现了什么盲点一样，连忙打断她的话，“不对，这来灵客栈中都有三口水井，怎么就缺水了？”
姬灵舒拍了拍手，小八子带着客栈掌柜的走了过来，“掌柜的，我问你，灵县缺水，为何你家客栈会有三口水井？”
在场众人很多都手持利刃， 让掌柜的吓得不轻，小声的说道，“这是一口井，开了三个口…”
左道奇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之前没找到编号之类的东西，原来编号的，是水井！
“小吉子，你带我令牌，去县衙找薛县令取一下灵县的水井编号。”
他满面笑容的看着姬灵舒，“看来这案子查清楚了，十三号水井的所在地，就是张房这组反贼的藏身之地。”
姬灵舒淡淡的点点头，“还是多亏了印老的提醒。”
昌邑在一旁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别人提醒的又不是你自己查到的。”
“小子，塔里这小姑娘一直在乱喊，你要不要看看？”
一道声音忽然传入左道奇耳朵，是许久未曾说话的阴极冥蛇。
塔里的小姑娘只有小烟儿，难道是那所谓的原始天魔醒了？
左道奇心分二用，神识瞬间分化出去，进入塔中。
“你来了，这小丫头不知为何，一直在乱喊乱叫，把本神吵得都睡不着了。”
阴极冥蛇伸出一颗偌大的蛇头，冲着左道奇吐着信子。
左道奇道了声谢，连忙走过去查看。
烟儿似睡非睡，口中却一直在喊。
“爸爸，救我，爸爸救我。”
左道奇连忙抱住她，“爸爸在这，烟儿别怕。”
烟儿不依不饶，依旧在喊。
这时阴极冥蛇再度出现，“这不是小丫头自己在喊，是外面有人在喊。”
左道奇闻言，外面有人在喊？
姜离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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