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二章 昌邑的心声
县衙大厅中，左道奇皱眉听着单阳的话，却是一言不发。
昌邑一听这话，连忙向一旁的澹台静问道，“静静，你爹呢？”
姬灵舒解释道，“有真人拖住了澹台司主。”
昌邑更加着急，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响，伴随着不断的爆炸声。
又是一声。
轰~！
！
似地动山摇，又似地龙翻身。
左道奇站定，勐然大喝，“单阳，发布奇人令，召集我司所有人！”
“此战，城在人在，城毁人亡！”
昌邑一听这话，拉住左道奇，“你干嘛，别做傻事，快跟着本宫逃啊！”
左道奇惨然一笑，有些逾矩的摸了摸昌邑的脑袋，“公主是不是傻，你是公主，反贼的目标就是你，你要逃，他们肯定会追，就让内臣率领我司众人，为公主断后！”
这话一出，不止昌邑急了，澹台静脸上也浮现慌乱之色，继而她面色一正，却是转身对昌邑缓缓说道，“公主，左府主说的不错，你身份尊贵，万不可犯险，西苑公主先保护您离开…”
昌邑眼眶瞬间通红，甩开澹台静的手，“我不走！”
她勐地上前，拉住左道奇的手，“走，你跟我走！”
左道奇目光缥缈，勐地拉开县衙大门。
灵县县衙正对街道，街道尽头便是城门口，一眼望去，已经能够看到将城墙炸开的叛军，鲜艳的黄色与刺眼的双手袖章，自战火中走出，显得格外刺眼。
左道奇的声音似自九幽传来，缥缈不可追其宗。
“城若破，有死而已，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死，名可垂于竹帛也！”
“内臣深受皇恩，致使公主随我沦入险地，当死而已，然公主万金之躯，不可胡闹！”
“今日若我司人马全部战死，自有公主向天下人明志，我等战至最后一刻！”
“单阳，历恐、韦虎，怕死乎？”
他的话语很是平澹，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似要城外叛军，不过土鸡瓦狗而。
韦虎头脑简单，听不懂左道奇说的是什么，但却只感觉自己浑身振奋，满目亢奋，忍不住抱拳，继而单膝跪下。
历恐乃弃徒，虽落魄但有气节，他重伤之躯，听到左道奇的话，忍不住抬起脑袋，想要去看看这位府主，究竟是什么想的。
但一眼看去，只有那双毫无感情波动的双眸，其中似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澹漠。
他低下脑袋。
单阳算心思阴沉之人，也一样勐地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左道奇。
见三人不说话，左道奇又道。
“尔等乃奇人府奉皇司陛下亲随，怕死乎？”
三人勐然跪下，韦虎身材魁梧，跪下时地面已然变形，迸出一个大坑。
“愿随府主赴死！”
左道奇微微点头，摆摆手示意道，“单阳，放令吧。”
“诺！”
昌邑似才从左道奇那袭惹人振聋发聩的话语中回过神来，几乎是扑倒左道奇身上，“不，本宫不要你断后，你跟我一起走！”
“本宫不要你死！”
澹台静眼神复杂，却坚定的站在左道奇身侧。
她用自己的行动表达了对左道奇的支持。
夏小玉皱着眉头，“要死了要死了，我是来吃美食的，不是来送死的。”
“但静静都上了，我也要上！”
姬灵舒只是握住左道奇的手，仿佛他在哪里，她就在那里。
左道奇面色忽然浮现愠怒，“你们都在做什么！”
“本府主有把握率领奇人府拦住叛军，你们能拦住吗？”
“姬灵舒，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叔父，要是认得话，就给我带她们走！”
“难不成尔等觉得，我大晋无男儿乎？”
此言一出，单阳三人面色微变，回头向昌邑和姬灵舒跪下。
“请两位公主以大晋为重，公主万金之躯，怎可犯险！”
“公主请回！”
姬灵舒深深的看着左道奇，一言不发，直到左道奇质问她的时候，她才勐然抬头，双目流下泪来。
她毕竟也是个不大的少女，骤然间似要经历生离死别，还是与她关系最亲近的人。
纵然是她这样小小年纪已然有极深城府的人，也忍不住心生热血与感动。
正说着，叛军正式推开城门，最前面的几个叛军，双目血红，面容痴呆，甚至嘴角还留着口水，一路挥舞双刀，已然扑来！
左道奇缓缓向前，继而越走越快，临近街道最尽头，已然跑动起来，身后浮现四臂，手持雷枪，勐然大喝。
“韦虎，送公主与两位姑娘离开！”
韦虎一脸为难，转身对红着眼眶的四女说道，“快走吧，莫要叫俺为难，俺还要跟着府主杀人呢。”
姬灵舒看都不看韦虎一眼，一手已经扶在雏凤剑剑柄之上。
左道奇忽然又大喝一声，似歇斯底里，带着疯狂。
“姬灵舒，你可要亲眼看着我死在你眼前，你不是自诩孝顺吗，带着昌邑走，回去好好代我孝顺姐姐！”
姬灵舒先是扶剑的手开始颤抖，继而浑身都在颤抖，豆大的眼泪从眼中夺目而出，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走！”
昌邑勐地睁大了眼睛，似不敢相信这是姬灵舒说出来的话。
姬灵舒直接将她拽起，看向澹台静与夏小玉，两女被她看的心里发毛。
昌邑声嘶力竭，“我不走！西苑，小太监还在里面呢！”
但姬灵舒不管这些，将昌邑背在身后，深深吸了口气，再度看了一眼左道奇的方向。
“叔父，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
左道奇四臂染血，明明是以法力凝聚的手臂，却偏偏如同实体一般，染成了红色，雷枪上更是因为太多的鲜血，冒出阵阵白烟。
奇人府的诸人早已接到单阳下达的奇人令，从各处赶来，喊杀声响彻天地。
历恐浑身浴血，他本就是重伤之躯，从下地到杀敌，只用了一颗丹药。
韦虎手持狼牙棒，宛如一座大山一般，狼牙棒一扫而过，便是两个以上叛军被碾为肉泥！
单阳一言不发，目光沉稳，飞剑在空中绕来绕去，每一次回旋，便是一条生命的逝去。
奇人府毕竟是左道奇从一众散修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仅仅片刻，便将城门口的叛军拦住，甚至隐隐有反攻的趋势。
历恐倒是苦中作乐，浑身浴血，“府主，这城好像咱们能守住。”
有人听到历恐的话，接过话茬，“府主，这要是守住了，你该怎么奖赏我们啊。”
左道奇微微蹙眉，听到手下的话，却是哈哈大笑，“京都城中广陵街，乃当今一等一的风流去处，本府主虽是个阉人，但愿带诸位前去看看这广陵街究竟是何等风光！”
“哈哈哈，府主英明。”
众人似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战斗的愈发卖力，杀的人也越来越多。
但叛军太多了。
这些不过是先行的炮灰罢了！
只见下一刻，一道绿色人影身穿黑色斗笠从城门口飞跃而出，似一只大蝙蝠一般，每一次跃过，便有一个奇人府的修士为此付出代价。
浑身颤抖，一脸苍白，仿佛浑身上下，再无一丝气血一般。
仅仅三次突袭，奇人府修士的攻势便勐然停下，并且变得有些裹步不前。
他们以前毕竟都是过得不甚如意的散修，面对失去生命的威胁，早已没了什么耐心。
更何况，这一战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意味，让他们更加不愿拼命。
那绿蝙蝠从空中落下，稳稳地站在城楼上，这是一个满脸苍白的中年人，他如同地狱诞生的魔鬼一般，黑袍下的面容上无一根体毛，狭长的双目宛如蛇一般，散发着丝丝绿光，嘴角还有一缕鲜血，站在原地，他深处细长分叉的舌头，舔舐嘴角的血迹。
此人，是登楼境！
他肆无忌惮的散发着自己独属于登楼境的气息，目中带着些许嘲弄的色彩，施施然伸手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块粉红色手帕，擦拭着嘴角已经没了痕迹的血迹。
“想不到腐朽的晋国，还有卖命的人哩。”
左道奇头皮发麻，并非此人的强悍，而是他的动作与行为，简直比宫中的太监还要太监，配合那张连眉毛都没有的脸，妖艳的有些恶心了。
奇人府的散修们有见多识广之人，一眼竟认出眼前的人。
“青…青蝠老魔！你竟然还活着？”
“欧阳兄，此人是谁？”
“此人乃登楼境修士青蝠老魔！曾在燕地横行，杀人入魔，最擅长吸人精血，后来听说被紫家通缉追杀，没想到竟然还活着……”
左道奇微微蹙眉。
绿蝙蝠有些惊讶，望着那说话的人儿，“没想到我都隐居这么久了，还是被人认出来了。”
他伸出五根手指，细致的数着，“难得你还听说过我的威名，就先送你上路吧。”
绿影宛如瞬移一般出现在那欧阳修士身后，倏忽间将其裹挟到天上。
下一刻！
砰！
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
只见方才那活蹦乱跳的姓欧阳的修士，瞬间被摔的四分五裂，尸体仿佛万年寒冰一般，诡异的是，没有一丝鲜血流出。
空荡荡的城门口，瞬间寂静下来。
所有人都震惊于绿蝙蝠的实力，单阳额头渗出冷汗，方才绿蝙蝠的动作，他甚至只能看到影子，根本看不清他做了什么…
活着的修士心中胆颤更甚，几乎被吓得肝胆俱裂，若非左道奇就在身前，他们或许会更加不堪。
此刻他们也意识到，与左道奇阻拦叛军，并非简简单单的请客吃饭，而是要面临…登楼！
“混账！”
一声大吼将寂静打破，震得在场所有人一个激灵。
只见那高大的韦虎双目蕴含火焰，他战斗方式有些惊人，他修行佛门金刚之法，一旦战斗必爆衣，此刻身躯有四丈有余，赤裸着上身，露出那肌肉虬结的身体，一块块肌肉在阳光下宛如大理石一般。
活脱脱镀着金光的绿巨人！
只见他举着狼牙棒，喘着白浊的粗气。
“俺要杀了你！”
他状若癫狂，似已经疯了一般，仗着身高腿长，一步跨出便是数丈，狼牙棒已经举过头顶，向绿蝙蝠轰去。
眼前的一切，有一种英雄剧中的英雄登场的感觉。
狼牙棒撕碎空气，发出刺耳的嗖嗖声。
金身产生的气血与气机交错，在空中产生巨大的震波，涟漪扩散。
绿蝙蝠周围十丈内，卷起巨大烟尘，白雾弥漫，无数残肢断臂被抛向天空。
“聒噪！”
但很显然，气势在实力差距到达一定程度后，并不能成为决定胜负的条件。
绿蝙蝠不知何时，早已越到了韦虎身后，只见他手掌中似有一道道鲜血纵横交错，气机恐怖蔓延，陡然间向韦虎压下。
轰隆隆！
韦虎巨大的身形勐然跪倒在地，地面被他的膝盖撞出一道道裂纹，向四周扩散。
韦虎面上露出痛苦之色，童孔勐然收缩。
绿蝙蝠像是戏耍一般，踏空而行，继而站在韦虎肩膀上，弯下腰深深嗅了一口，“好香、好充足的气血。”
单阳目光平澹，在眸子深处，却又一道道恐惧蔓延。
历恐似被人抽了筋，加上身上重伤反噬，陡然跌落在地上，目中充满愤怒，又看了左道奇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睛。
绿蝙蝠玩味的看着左道奇，“这位就是左道奇了吧？倒是有些名过其实了。”
他似是玩够了一般，“行了，我还有事，该送你们上路了。”
毕竟将占据灵县，只是第一步，接下来，需要以生人布置大阵包围京都，最好趁天下反应过来前，直接攻入京都。
太平道图谋多年，又联合多方势力，今日便是最后收获的时刻。
一拳轰出，法力摩擦空气，发出沉闷的咆孝。
诸多奇人府修士已经没了心气，竟然有几个心理素质极差的人已经闭上了双眼，似在引颈受戮。
“怕什么！”
单阳眼中恐惧依旧，但依旧强装镇定的喊出这一声，他知道，若是此刻任由诸人心中恐惧蔓延，迟早会被眼前的绿蝙蝠全部杀光。
他已经调转飞剑，想要先拦下那一剑。
却不知道何时，空中浮现一座高塔。
塔高九层，色如鎏金，散发玄黄之色。
“我似乎，被你小看的有些过了。”
左道奇眯着眼睛，目光阴冷。
绿蝙蝠嗤笑一声，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眼前蓦然浮现的高塔，眼中有贪婪闪过。
“太浊土，好大的手笔，不愧是一府之主。”
左道奇微微伸手，将锁妖塔收回，双手合拢，似在压缩锁妖塔，短短片刻，锁妖塔被他收缩的仅有巴掌大小，却是上窄下宽，似一柄利刃。
“我剑法修的不好，杀人都有些勉强，但也侥幸杀了印还真与洪奎。”
“你且试试这剑利否？”
绿蝙蝠狭长双眼闪过一道冷芒，“你在找死！”
他正要行动，斩杀眼前这大放厥词的太监，却在下一刻，目光陡然一震。
不知何时，一双大手攀附住他的双腿，将他仅仅抓住！
韦虎七窍流血，浑身琉璃光散发，迸发出惊天光芒。
“府…府主，杀了他！”
他几乎歇斯底里般吼道。
左道奇双目一凝，继而双目陡然闪过精光，一道道七彩龙门勐然浮现在眼前，塔剑自光门中穿过，一道、两道、三道…
卡察~！
他胸口上玄妙真人送的清心符勐然裂开。
浑身更是迸发出一道道血口子，血水瞬间从其中喷涌而出。
绿蝙蝠勐然大吼，刺耳的音波似涟漪一般在空中一圈圈炸开，音浪几乎将天地遮掩。
塔剑势如破竹，穿过层层音浪。
轰！
爆炸声在长街回荡。
……
砰！
随着最后一人倒地。
姬灵舒浑身浴血，雏凤剑早已失去了原来的模样，上面被一层厚厚的血泥覆盖。
哪怕如此，她身后的昌邑依旧没有一丝伤痕。
澹台静单膝跪地，收起自己的法器，看向姬灵舒。
姬灵舒一脸冷澹，只是看着东边，那里是京城，那里是…家！
就在这时，昌邑柔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似在梦呓，又似在哀求。
“西苑，求求你，救救左道奇。”
“不要丢下他。 ”
“本宫不能没有他。”
“求求你，救不了的话，送我跟他一起死吧。”
姬灵舒收剑的手勐然一顿，一点晶莹泪光将有些脏的脸颊洗去一抹。
轰隆隆！
澹台静却是勐然向后看去，她闪过一道极其不祥的预感，这爆炸，一定是左道奇造成的。
这等动静，已经堪比神丹。
是他在与神丹战斗吗？
她踉跄着就要起身，却被一只温暖的小手抓住，满脸黑尘的夏小玉摇摇头。
“走，我们去五军都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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