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男孩代号四十五,无名,十一二的岁数肤色微黄,常年绑着镣铐处却白皙,形似三年小枣树皮肤却如松木一般难看,旧伤无数新伤却少。行动拘谨言行有刻意讨好绝不掩饰,丁点儿不尽意都主动认错,跟只带病的小鹌鹑。
他被摁坐到最末位,抬头中央最抢眼的是面目狰狞之正队——孟岱崎,侧位柳瑾瑜,只有相挨的两个女孩表情轻松,再是神情各异的男人。
没有名字,胆怯害怕又惊恐地飞转眼球观察众人。言语通畅让他得知自己应该是被接受了,正副队一唱一和敲打队友跟他讲文明。
可能是被欺负惯了,或者也有年纪小的缘故,男孩的眼睛绝不盯着某人看太久。他好像很怕和人对视,平级相处都显畏缩。
“邵洺”正讲到关键处,孟岱崎猛地叫了他的名字:“知道该怎么做么?”他问。
小勺子也不敢和孟岱崎对视,信誓说自己会照顾好孩子。他都以为结束了,孟岱崎又问;
“然后呢”
然后?
瞪大双眼,邵洺实在不知后面还有什么?挨着他的莫秋寒无奈,冷色眼瞳借着邵洺的无奈和正副队和人互通意见。
按理说不该在小孩面前如此,可,在座谁都知道不该直接将外人带入队伍,还是个徐国奴孩,在座几人无不撘泷个头坐立,唯徐铭释放心软的善意留心情况想为孩子说话。
小孩儿在絮国的拍卖会上名为”死奴“,意为被判死刑终身不得恢复贫民身份之人。按理说死奴只有絮国本土人有交易权,各种原因也有不少死奴流窜在外。
外国人买下死奴的不要少,贩卖在外的也不少;论法明面写着机关签订即可过境,事实絮国根本没有这部门。论情,上下”打点“得当便可。
“接的任务怎么都避不开絮国贵族,鬼知道……”孟岱崎觉得定会有贵族找茬。
絮国排他性极高,论违法本质贵族不乱在于无人举报或举报无果。说白了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色厉内荏之徒,放在玄国贵族的行为追到祖宗头上就给灭了。
只要态度强硬些、表现出土匪样子能避免多数来找茬的。
柳瑾瑜跑了半天获取的成果避免日后好多麻烦,从未想过这茬的邵洺更察觉出无知好声自责向两位队长道谢。
柳、孟二人厌弃邵洺带奴回来是恼他不计后果带孩子回队,现絮国一边这事儿处于灰色地带未知福祸,小孩举止行动成熟不让人费心,重要是队内非常信服领队权限敬告,会议时间远比柳瑾瑜想的短,将整个队伍介绍给孩子也不是他一时能记的。
“给孩子起个名。”柳瑾瑜提醒说。
这当然还要孟岱崎起个好听的名字象征他们的向行队伍正式接纳这个可怜的新成员,虽然为时过早,但柳瑾瑜觉得这样有助于队内团结略早提出,他象征性的征问他人,自然无人挑衅队长威严。
在漫长旅途中互相依偎的队伍永远不要有关键时刻于队长夺权的人。但起名也不是他所擅长的,柳瑾瑜脑袋转几转,说约、史、王是玄国常见姓,要选的话可以在这三姓里挑一个。
他实在不擅长起名,时间拉长显得这事多重要一样,最后憋出几个字:“约帛逸。”
约是玄国第一大姓,帛逸……幸运的针织布料?倒是蛮符合这小孩儿的形象样貌。
众人纷纷见过,须臾后该修炼的修炼该休整的休整。徐铭少见的很细心照看孩子。
许是天赋不足,季箐总见他楞在原地。等柳瑾瑜回来,季箐已经自作主张将孩子留到他们屋。
长期处于不公平待遇的后遗症对人的影响很大,蹑手蹑脚的孩子实在难以令人喜欢起来。而且五官是个神奇的存在,无论祖上先辈是否美人,即便五官端正身上没有残缺,凑在一起的器官只凭眼鼻耳唇微妙的差距或间距便可论容颜的美丑。
约帛逸容貌一般——扁平脸鼻子略有朝天,通常说算张普通脸,有次挨打右眼受击塌陷些,细看双眼是一大一小的差距;虽然普通却罕见的越瞧越丑,可悲这并不是心理作用驱使,他们队伍还头一次遇到这样容貌的人,相比日后的队伍成员都会因此感叹自己的容貌属于俊秀。
大概他日后能摆脱奴隶的痛苦影响,这副容貌也……哎。
她最担心的是小孩子无法融入队伍——孩子心里创伤很大,莫秋寒性凉邵洺性太热,这俩货对孩子有一定的接触难度;徐铭倒是能尽力暖一下孩童,鬼知道公子哥会不会起反作用;姬侯是个易近难亲的,孟岱崎也不是个照顾孩子的。
她们随年长些,真是一个照顾孩子的人都没有。多数时候地位越高的人更容易享受优待,除去绅士特殊白手起家的一波永远基于平等地位互给温度。要心细教育矫正个孩子实在是难事,对“人间疾苦”的概念浮于表面就无法真切体会并抚平。偏像柳、姬、季这三人还停留在治愈自己的阶段。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令人舒心的孩子极容易被接受,没过几日勤于修炼的大家渐渐适应了这个多出来的小孩。邵洺甚至专门卖了匹小马训练他日后骑马跟上众人前进。
他对周围人释放的一点点善意都受宠若惊,虽然本人也强烈追求过“公平”、“人权”等字眼,长期被贬低的身份地位真的很难于周围人平等生活。
队里好些人要费尽纠正三观。遭遇令人惆怅,他到后的某个深夜她们都想过,如果自己也和这孩子遭遇一样……虽说没有如果,是否魔法师天生高人一等呢?果然还是力量最靠谱。
这几日太阳更艳了。
热风从高楼上吹过,他们住的茶楼不高却也能看清多数房屋和密麻人群。站在高处,俯视草木人流是件很惬意的事。
吃过苦的人对痛苦有一定的免疫力。骄阳烤的楼板侧晒约帛逸浑身出汗。
“不饿?”清铃似的声音传入耳中,转身。
男孩先是受惊蹦起,看见柳瑾瑜。
现在是晚饭时间。他不在,孟岱崎以为他迷路,叫柳瑾瑜出去寻。
支吾着说自己闲了无事上来坐坐。
坐下,柳瑾瑜强忍烫人的金属薄层在后背面前表现出成熟淡定的样子,俯看——
人力建立的城镇无比繁华,房屋多的如同一团开在沙漠的花儿;街道人来人往繁盛热闹,来往熙攘聚合如流。柳瑾瑜问风景如何。
“风景好看?”她问。
风景?他不太能看出风景,之前关押在监狱很少谈及“风景”,只是押管的狱警极爱在房顶赌博,他在印象里把房屋高处当地位高的人的聚集处,来了就很想往高处跑。
约帛逸支支吾吾的说,好像要回复很难的问题。过往痛苦难缠,哽在喉咙的自尊虚荣筑起高墙禁止旁人窥探,他本人还有无从发泄的倾诉欲。好像被困监狱的犯人靠在铁墙边窥探外面的世界。
柔软的手抚摸上他的头,像毛茸茸的动物蹭着他:“辛苦了,不知你怎么想以前,絮国的制度在整片大陆也算是很差。我们这里不会发生以前那样的……情况。”
“你是说我很不幸么?”
“不幸?算是吧。你现在要记住,今后你不再是个不幸的人,今后你和我们在一起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便是队里有人对你不好也能来告诉我。但是你也要努力,努力和我们融合到一起。”柳瑾瑜严肃交代他。
虽然柳瑾瑜不比别的女人娇俏,人却温和至极,有些嘶哑的声音都觉得稳健。他很怕现在的一切都化为短梦,连问自己要做何努力。
抚他的头,实在是枯瘦可怜的孩儿:“你要养好身体努力学习,吃胖后无论是不是法师都要练得武艺自保,学要学得玄国语;此后无论何事永远记得自己是玄国人,出了絮国我等亦全称你是玄人;此后他只管好好跟着她们发育,挨了欺负靠她们可还手,被拐了也只保全自身等队里的哥哥姐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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