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幕 一剑分海(下)
一众羊教徒活像见了鬼一样看着站在大厅中的布兰多,纵使是他们所崇拜的主人还在讲经台之上,这些人也忍不住心下深处恐惧之意,忙不迭地从布兰多身边退开。
布兰多身上弥漫开来的寒意是如此的浓郁,以至于连离他稍近一些的德尔菲恩都感到有些受不了,脸色苍白牙齿打战起来。
凰火有些惊奇地看着她的老师,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布兰多这个样子,哪怕是在芬霍托斯与黄昏一战时,她的老师也没表现出如此的威势。
这是法则之力。
毫无疑问。
但这法则之力并不是寒冷或者任何与冰有关的字节,连房奇都忍不住回过头看着这个一路上‘抓’着自己来这个地方的家伙,他因为阿肯图的缘故至今仍旧有些虚弱,这虚弱在布兰多张开的领域之下更是愈明显,他心中甚至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个男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让自己冻结成冰,然后化为飞灰。
“禁锢空间、物质与元素的基本热运动……这是空间要素……时间、空间还有因果……这是……”
阿肯图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它赤红着双眼瞪着布兰多,咬牙切齿地咆哮道:“圣贤……该死的圣贤之力,很好,你让我回忆起了那个该死的敏尔人,我会让你好好品尝一下来自于地狱的愤怒!”
它尖叫一声,刚刚举起爪子,但正是这个时候,空间仿佛生了奇异的错位,恶魔之王阿肯图脑袋一偏,一条血线便出现在了它的肩膀与身躯的连接之处。
那血线继续向后延伸,在空间中带起一条波纹,从狭小的空间中横扫而过,所过之处长椅只见一排排地从中断裂;咔嚓一声轻响,波纹扫过礼拜堂北面的墙壁,墙壁之上立刻出现了一条笔直倾斜的黑线,那黑线由上至下,将整座圣殿一分为二。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定住了。
恶魔之王脸上还保持着惊骇的神色,它尖叫一声:“不——!”
在漫天的血雾之中,包括在场的所有羊教徒在内,所有人都看到阿肯图的右臂忽然以一种不应当出现的姿势扭曲了一圈,然后从肩膀上脱落下来,断口处还带着丝丝血丝,打着旋儿,飞舞着撞向不远处的一根石柱。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
尤其是阿肯图的信徒们,仿佛看到了这辈子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但这只是开始,而非结束。
当阿肯图的右臂撞在那跟石柱上,又弹回去落在地上,滚动了两圈时。忽然之间,一阵扑簌簌的声音从大厅上方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众人抬起头,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大厅忽然沿着北墙之上那条斜线交错开来,一侧的地面轰隆隆向下沉降,顷刻之间将圣殿拉低了数十公分。
墙面交错开裂之后,露出外面的情形,只见一条裂口沿着大厅沉降的方向向前延伸,外面聚集的羊教徒早已血流成河,一条笔直的直线仿佛将哈德兰一分为二,以这座圣殿为起点,将这座港口从中央分开。
裂口一直延伸到港口外的海湾之中,众人在那海面上看到了一幕令自己终生难忘的奇景。
只见远处海面上出现了一条肉眼可见的白线,白线一直延伸向深海,它左右分开,在海面上形成了一条深谷与两道彼此平行的瀑布。
一剑分海——
凰火忍不住掩住了嘴巴。
平移山川大地,坠落星辰日月,倾覆海洋与江河的伟力,凡世之力的终点。
传说中的圣贤领域,它已经有上千年没有出现在这片大地之上,当黄金与白银的族裔归隐于世之后,凡人的世界中,便再也没有了类似的传奇。
而今天。
苍之诗中所描述的最为壮美的篇章,凡人的圣贤们,又回来了。
房奇好像中了魔术一样,石化在了原地,他原本以为自己与布兰多之间的差距至少还是可以追赶的。哪怕是在芬霍托斯的战场之上,布兰多以一人之力对抗黄昏的整个军团,他都并不认为有朝一日自己无法拥有那样的力量。
但这一刻,面对着分海的一剑,一切语言都失去了说服能力,他知道,这已经并非凡世之力。
这是神之威能。
圣贤,凡世之神。
布兰多一人一剑,指着不远处的阿肯图,脸上没有半分表情——阿肯图爪子中的耳环,正是芙罗法的耳环,他曾经亲手将那耳环交还给对方,绝不至于认错。
虽然与对方并没有什么交集,但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女,阿洛兹的同伴,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恶魔之王正保持着张大嘴巴怒吼的动作,但它一手捂住自己的伤口,眼中与心中已尽是惊惧,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逃!
凡世之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可怕了?在它的那个时代,这些人还是敏尔人的奴仆,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这几千年当中究竟生了什么,敏尔人呢?布加人呢?银精灵呢?
而它之前见过的那些信徒们,那些凡人不应当是亡灵们的奴仆吗?连那些骨头架子本身都是如此羸弱的种族,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它心中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因为没有经历过圣者之战的时代,因此也无法理解凡人圣贤是个什么概念,事实上若它早五百年苏醒过来,那个世界或许还更加符合它认知一些。
但此刻,战于乱的时代已经降临,凡人的圣贤们,又回到了这片土地上。
阿肯图转身就向后逃去,它是恶魔之王的分身,若是本体在此,或许还能和布兰多一战,但分身的实力太过弱小,一个照面它便明白自己与对方的力量差距。不过分身也有分身的好处,至少分身擅长逃跑,只要逃出这圣殿之内,它便可以动恶魔们的天赋传送术。
它的力量经过几千年的封印早就已经衰微,这具分身绝不能轻易葬送在这里。
但阿肯图才刚刚踏出一步,身子就僵住了。
“时……时间……”
万物皆在它面前倒流,之前的那一幕奇景又一次出现了,它看到坍塌的大厅竟然正在复原,散落一地的砖石正在重新飞上天空,填补回它们原本碎裂的位置。
断裂的椅子重新连接在一起,而它才刚刚踏出的两步,又再一次回到了原点。
阿肯图惊骇欲绝地回过头,只看到一剑寒芒,从它脖子上横扫而过。
在大厅中所有羊教徒呆若木鸡的眼神当中,恶魔之王分身的头颅高高飞起,然后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在一根石柱上,停了下来。
那头颅之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还不敢置信。
然后众人才听到一声闷响,只见阿肯图失去了头颅的躯体重重地跪了下去,然后轰然倒地。
大厅中一时竟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声愤怒的咆哮:
“该死的人类,你死定了,我会报仇的——!”
但那声音很快便小了下去,变得微弱而不可闻。
布兰多默默地看了圣殿中裂开的祭坛一眼,这才回剑回鞘。一直站在自己妹妹身边的玲仿佛这才找到机会开口,她声音有些涩然地说道:“布兰多先生,那个恶魔它在骗你,阿洛兹小姐她没有死……”
“什么?”布兰多吃了一惊,身上积累的气势瞬间消散开来。他愣了一下才问道:“等等,阿洛兹,为什么是她?不是芙罗法么?”
玲却没有再答话,仿佛她之前说出那句话便已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在她身边那个小女孩仿佛还有些恍若在梦中,她看了看自己姐姐胸前的血迹,再看了看布兰多,一副惊疑不定的神色。
这时候在圣殿另一侧的那个那羊教徒的牧留意到似乎没有人在注意这边,抓起手中的斗篷忽然偷偷摸摸便向圣殿外退了出去,但他还没来得及走出两步,便被凰火从后面追上一剑鞘绊倒在地。
“那是我姐姐的斗篷!”那个女孩终于小声喊了出来。
凰火对她点了点头,但却看向布兰多,小声询问道:“老师,您已经突破圣贤领域了?”
所有人的目光不禁都集中在布兰多身上。
布兰多默默点了点头,其实在穿越传送门时,仿佛是从空间法则中得到了某种感悟,他就隐隐感觉到了自己已经触摸到了从极之平原到圣贤领域的最后那一道门。
而在刚才与阿肯图动手时,因为心中的愤怒让他终于抓住了那一线感悟,明白了空间与时间甚至是万物因果的终极关系,玛莎的法则仿佛在一瞬间与他取得了联系,让他终于看到了前一世与这一世都从未见过的那片景色。
那便是深渊湖畔这个世界的真谛,存在性的力量。
存在性的力量,果然才是真正通往圣贤领域的桥梁,而任何用战争石板模拟出的圣贤法则,都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这也正是为什么,玩家从未走到过这个高度的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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