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044-漫游梦境9
“啊！”
爱丽丝从噩梦中惊醒，双目圆睁，轻叫了一声。
她躺在床上轻轻喘着气，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脑子有些许混乱，漂亮的琥珀色瞳孔发散着。
脑中回想起梦中黑王冠女人没头没脑的话，爱丽丝抿了抿唇，卷着被子裹成一团。
她总觉得……黑王冠女人的话一定有很重要的讯息。
以及，对方那张和她极其相似的面目和衣服上那跟祖父一模一样的魔纹都说明她的身份绝不简单。
可黑王冠女人的脸她从未在祖父的画中见过。
如果她是埃米尔家的人，不应该祖父不会画她。
祖父会记录下每一个埃米尔家的人。
除非……
要么对方不是埃米尔家的人，要么她不是嫡系。
可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是纯粹的“人类。”
而人类是没有能力操控他人梦境的。
爱丽丝清楚地明白这场梦不受自己掌握，而是被黑王冠女人控制。
也就是说，这场梦是对方想让自己经历的。
黑王冠女人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想让自己经历一个荒诞怪异的梦……
一定事出有因。
爱丽丝忽然联想到整个梦境里那些怪异的场景。
悬挂的死鸟、诡异的画像、逼仄的走廊、古怪的傀儡和血腥的用餐……
压抑，透着绝望的气息。
如果黑王冠女人是这场梦境的构造人，那是否说明，这场荒诞噩梦之所以透着绝望的气息的原因就是因为黑王冠女人已经身处绝望边缘？
因为黑王冠女人已经濒临情绪崩溃，所以整个梦境才显得那么扭曲。
联想到对方疯疯癫癫的话语和行为，爱丽丝觉得这个想法很有可能。
可问题还是那一个——
黑王冠女人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爱丽丝不相信自己无缘无故会梦到一个完全的陌生人。
而且此刻她醒了过来，脑中黑王冠女人的模样依旧清晰。
如果是在梦中，那应该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了才对。
爱丽丝越想越觉得有古怪。
可她最多能想到这么多，之后再无头绪。
爱丽丝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的面色难掩疲惫。
最后，她慢慢拿出枕头下的怀表，抚摸了起来。
她并不知道此刻安静躺在自己手心的普通怀表在她醒来的前一刻还在发光。
爱丽丝垂眸看着它，摩挲着。
过了片刻，她起身站了起来，重新把怀表塞进自己的枕头，然后抱起枕头就跑去了门口。
“咔哒——”
爱丽丝打开房间门出去了。
艾尔守在门口，站在烛台旁边闭着眼睛睡觉。
爱丽丝悄悄地没有惊扰她，还拿了炭笔在一旁的墙上写了几个字：我在姐姐房间。
然后爱丽丝一路跑到了姐姐梅薇儿的房间门口。
好在姐姐自小独立，一直不喜欢镂奴的贴身服侍，所以晚上她的房间门口是没有镂奴侯着的。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过去，梅薇儿亲自过来打开房间门。
梅薇儿睡眼惺忪，但那张和爱丽丝有三分像的脸仍然显露出她特有的威严感。
她看着站在自己房间门前的妹妹，沉默片刻然后说：
“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爱丽丝犹豫着：“姐姐，我又做噩梦了。”
梅薇儿眉头一皱。
小的时候，爱丽丝总会有做噩梦的情况。
那个时候的爱丽丝几乎每晚都会被惊醒，然后小声啜泣。
随即会抱着枕头跑来找姐姐梅薇儿，哭着要跟姐姐一起睡觉。
那个时候还小，埃米尔族长和夫人也不会太过干涉她们的感情，于是梅薇儿每次都会同意。
但就算这样，爱丽丝也一样会做噩梦惊醒。
但问题在于，每次询问爱丽丝做了什么噩梦，爱丽丝都会呆滞地回答说她不记得了。
于是就连破除心结从而制止噩梦这一个办法也行不通。
因为实在长时间睡不好，爱丽丝的状态很差。
那段时间，她肉眼可见的消瘦。
最后是族长和厄神商讨，厄神出手，亲自调养好了爱丽丝的精神状态，爱丽丝之后才没有做这种连续很长一段时间的不知名噩梦。
但现在，爱丽丝又一次做起了噩梦。
梅薇儿先是看了一眼走廊外面，然后轻声说：“进来吧。”
梅薇儿拉着爱丽丝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关上房门。
梅薇儿拉着爱丽丝走到床边坐下，眉眼间难掩担忧：“怎么又开始做噩梦了？”
爱丽丝抿唇，摇了摇头。
“算了。”梅薇儿叹了口气，“这次也还是不知道是什么梦？”
爱丽丝犹豫着，没有开口。
她不知道该不该把梦的内容告诉姐姐……
如果说了，那就也要把她的猜测一并说了。
可她觉得姐姐可能不太会相信她的说法，甚至还会觉得她疯了。
而在梅薇儿眼中，爱丽丝的沉默等于默认了她还是不知道梦的内容。
“唉。”梅薇儿又叹了口气，然后抬手，轻轻摸了摸爱丽丝的头：“明天我会带你去见祖父。现在，先睡吧。”
爱丽丝爬上床和姐姐躺在一起，和小时候一样睡在自己的枕头上，身边躺着她最信任的亲人。
看着姐姐的银白色直发和自己的卷发纠缠在一起，爱丽丝眯着眼睛，忍不住回想起了从前。
年龄小的人直觉往往更加敏锐。
尤其是在对外人对自己的态度上。
于是她经常会难过父亲和母亲对自己的漠视。
但她并没有因此嫉妒起自己的姐姐梅薇儿。
相反，她看着姐姐的背影，心中比任何人都要仰慕她。
因为在自己还抱有小孩的天真浪漫时，姐姐早已经开始接手家族事务，成为埃米尔当之无愧的嫡系继承人了。
而姐姐走在她前面，偶尔也会回头，泄露出在外人面前从来不会展示的温和。
爱丽丝对自己的人生并不觉得不满。
也许会有伤心，但她很懂得知足。
她知道自己其实已经足够幸福。
生活在这个偌大的庄园，她是主人之一，有亲人，有陪她一起长大的镂奴艾尔……
她很满足自己的人生。
爱丽丝闭上眼睛，陷入睡梦之中。
洛神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祂站在窗边，打开窗户，正好能看见下方的玫瑰花丛。
祂住的房间下方正好是后花园。
洛神抬头看着昏暗无星的天空，沉默片刻，随即忽然抬手撑在窗台上，然后一个用力翻出窗户。
洛神从二楼直接跳下，最后稳稳落在了玫瑰花丛旁边的空地上。
随即祂慢慢走向花园内深处的厄神居住的那栋别墅。
最终洛神并没有走入别墅，甚至祂连太过于靠近都没有，只是站在花园里遥遥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在祂眼中，小屋的上空弥漫着浓厚紫色雾气。
洛神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果然是邪神啊。
祂想。
那种作态，真是丑恶。
“权帝大人。”
女子的声音空灵虚无，但比起神明来说，带了不该有的情感。
洛神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地说：
“你应该知道，你的丈夫邀请我来的目的。”
一片浓稠紫色烟雾在洛神身后汇聚，随后黑王冠女人缓缓从中走出。
她带着浅笑：“还请您不要称呼祂为我的丈夫。”
洛神仍然没有回头：“好，我尊重你的想法。那么，继续说吧，你的回答。”
黑王冠女人沉默片刻，慢慢说：
“我不想活着，权帝大人。”
“我看着那孩子长大……我不想她走我走过的路。”
“厄已经成神，祂不会再做和当初一样的事情了。”
“什么也说不准的，权帝大人。”
“而且，您应该也是明白我的想法的吧？那孩子根本不是我。”
“或者说，我也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
“现在的我，甚至不是疯癫两个字能概括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插手帮厄？”
“不。”黑王冠女人摇了摇头，“我还希望，您能带那孩子走。”
“对我百害而无一利。神的身边，不容许人的存在。除非。我把她变成怪物。”
“权帝大人，您无需再试探我了。”
“我在那孩子梦里的时候，闻到了她身上您的气息。”
“您其实已经想好了，对吗？”
洛神没有回答她这句话，而是终于转过身，看向了她：“当真不愿意活下去了？”
“我只想死前拉祂下地狱去。”
“你想借爱丽丝的手杀了厄。”
不是疑问的语气，洛神是在陈述事实。
“对。”黑王冠女人也不隐瞒，她知道藏不住自己的真实想法。
“我恨祂，太恨了，不杀了祂我心难安。”
“好。”
洛神轻轻应了一声。
“我可以帮你。”
“但我会通过别的方式来帮你……厄神动手那天，应该不远了吧。”
祂突然换了话题，黑王冠女人愣了愣然后点头回答了祂：“是的，我的灵魂撑不了多久了。祂应该就在这一个月内动手。”
“那就好。”
“祂动手那天我不会出面，我会提前拒绝祂的要求然后假装离开。我的人会跟在爱丽丝身边，你只需要注意接应就好。”
黑王冠女人踌躇片刻，说出了口：
“您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只要你保证一件事。”
“您请说。”
“我要爱丽丝活着。”
黑王冠女人点头：“您放心，这一点我能办到。那……还有其他人呢？”
洛神的语气很淡，像风散进雾里：
“能救就救吧……救不了也无所谓了。”
“反正最后，也还是会死。”
黑王冠女人沉默不言。
洛神抬腿迈步准备回到自己房间，声音飘进了黑王冠女人耳中：“等着吧。”
黑王冠女人应了一声。
洛神慢慢离开后，黑王冠女人嘴角浮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然后她的身形慢慢在雾里消散不见，像是从未来过。
洛神回到一开始跳下落地的地方，然后身形敏捷地攀附在墙上又爬了回去。
祂翻进窗户，又遥遥看了一眼远处的天空，然后在沉默中关上了窗。
一切皆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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