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考完最后一科英语，一模考试很快落下帷幕。
落日熔金，叶鸣川推着单车同林栀年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校门口走去。
叶鸣川道：“林栀年，高阳市传媒大学的面试时间是什么时候？”
林栀年道：“4月17日。”
她继续说道：“到时候我会请假几天过去高阳市面试。过阵子，我就和班主任说一下。”
“嗯，是要提前说。”叶鸣川点头道，“到时候我陪你过去一趟？”
他想陪她去的，但她不敢用肯定的语气，他并不确定林栀年愿意自己配她去。
果不其然，林栀年闻言惊诧地看向他：“快高考了，你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高阳市也不远，我这么大一个人，能自己去的。”
说完，她笑着道：“还是谢谢你了。”
话到这里，叶鸣川抿唇，没再开口，仅是微不可见的点头而已。
踏出校门口，林栀年和叶鸣川便看到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女正站在不远处紧紧盯着他们二人。
是陈乐渔。
林栀年见到她，嘴角上扬，快步走过去，道：“小鱼儿，你怎么站在这儿？”
陈乐渔眼神稍显复杂地看着她，视线掠过她身后的叶鸣川，又再次看向林栀年，沉默片刻，她在林栀年慢慢疑惑的目光中低声道：“我有事和你说。你……”
陈乐渔眼神微闪，语焉不详的样子。
见状，林栀年回头看了一眼叶鸣川道：“嗯？叶鸣川，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和小鱼儿说几句话。”
“你们说。我先去对面买点东西。等会儿，我再过来找你。”
叶鸣川说完，骑上单车往对面的小卖部而去。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林栀年这才道：“好了。小鱼儿，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和我说。”
她笑着道：“还这么神神秘秘的。”
耽误这一会儿的功夫，榕城一中校门口的学生几乎走了个干净，只有零星几个学生走在远处。
陈乐渔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还是拉过林栀年走到僻静的角落处，她神情犹豫，似乎在踌躇着怎么开口。
林栀年耐心地看着她，半响，陈乐渔垂着眼帘，低声道：“之前你问过我，高考志愿为什么要填报高阳市的公安大学。”
林栀年：嗯？
她疑惑地看着陈乐渔。
陈乐渔抬头看向林栀年，接着道：“那会儿，我否认了。我说我想上的是东宁市的师范大学，但──但现在我反悔了，我想我会填报高阳市的公安大学。”
她的话音一落，林栀年内心猛然一震，一种宿命感扼住咽喉的窒息感传来，她的后背升起一阵凉意。
林栀年干涩着嗓音，艰难道：“为什么？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她的语气越来越急切。
林栀年一直以为，她所处的世界是平行时空。
她在2022年出了车祸，重回到了2012年，但这个2012年和她曾经记忆中的2012年是有出入的，她不是这个时空的林栀年，但如今，小鱼儿的选择和上辈子划上了钩。
那么，是不是说明，其实她有可能并不处于平行时空，这里的世界就是她上辈子的十年前。
林栀年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她茫然地环顾周围的环境，世界在她眼中逐渐失去色彩，像一团浓稠的黑墨一般，企图将她拉进深渊中。
她不可自抑地伸手捂住胸口，一阵急促的喘息。
不，不对劲！
如果这个世界就是她上辈子的十年前，那么那个被精神控制法控制，那个情绪低迷，精神混乱，企图自杀的林栀年又是谁？
是她自己吗？这一切和她记忆里的根本不符合。
到底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
“林栀年──”陈乐渔颤抖着嗓音喊道，她用力地摇着林栀年的手臂，脸上慌乱不已。
陈乐渔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一听到她要报考高阳市的公安大学，反应那么奇怪。
她再次唤道：“林栀年──”
这一声，林栀年顿时回过神来，浓墨的迷雾好似瞬间消散，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满怀关切地陈乐渔。
半响，她定了定心神，嘴角干巴巴地扬起：“没事，我刚才是想到别的事情了。”
“这样子啊？”陈乐渔迟疑。
“嗯。”林栀年点头，压下心底的心绪不宁，再次开口道：“小鱼儿，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想填报高阳市的公安大学？”
陈乐渔闻言，久久沉默。
良久，她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想说。”
林栀年看着她，陈乐渔那双又亮又大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保护膜。
林栀年便道：“好，那我就不问了。”
微风吹拂而过，树梢微微摆动。
陈乐渔语气晦涩，道：“我今天其实是想问你一件事。”
林栀年此刻心头有些沉重，“什么事？”
“陈见洵他用精神控制法控制你，教唆你自杀，那天你跑上顶楼就是想自杀的，对不对？”陈乐渔闭上眼睛，一鼓作气地问了出来。
话音一落，林栀年一震，猛然将她扯到榕树后边，高大的榕树树干挡住两个少女的身影。
林栀年急声道：“你怎么也知道的？”
她那天虽然不是想自杀，但陈见洵用精神控制法控制她是事实，若不是她，这个世界的“林栀年”将来一定会自杀是不可否认的。
陈乐渔闻言更是惊讶：“也？你也知道？”
林栀年也知道精神控制法，也知道陈见洵是在控制她？既然她知道，为何她又会落入对方的圈套中的呢？
四目相对，气氛凝滞。
林栀年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曾经的林栀年……”。
她改口道：“曾经的我，是不知道的。如今我幡然醒悟了，所以，便也知晓了。”
陈乐渔仔细观察对方的神情，不似作伪的样子，也松了一口气，心头压抑着的沉甸甸骤然散去。
这两日的模拟考她真的是难熬得很，一直到今天，她忍不住了，忍不住来告诉她，陈见洵所做的事情，幸好，她醒悟了。
本来想着若是林栀年不相信她的话，她要怎么办，那日手机摔得四分五裂，录音也没了，陈乐渔苦恼了好久，幸好，幸好……
“那你呢？小鱼儿，你怎么知道的？”林栀年眼神探究地看着她。
陈乐渔：“额──”
她支支吾吾，“这个，这个嘛──”
林栀年依旧看着她，半响，陈乐渔只得硬着头皮道：“前天我不是去市区了嘛？刚好撞见陈见洵在和别人说话，用精神控制法控制你，教唆你自杀的事情，是他亲口说的。”
“被……被我偷听到了。本来我是录音了的，但是……但是手机不小心摔坏了，录音……也没了。”陈乐渔越说，声音越小。
林栀年倒抽一口凉气，立刻问道：“陈见洵在和谁说话，他在和谁说用精神控制法控制我？”
她心底泛上一股寒意，难道策划“林栀年”自杀的人，不止陈见洵一个人？她只是一个普通高中女生，为什么还会有别人想要让她自杀？
陈乐渔摇头，“我不知道，那个人刚好站在拐角处，被墙角挡住了。我没看到。”
事情说到这里，林栀年慢慢冷静下来，她打量着陈乐渔道：“该不会你选择报考公安大学是和这件事有关吗？”
陈乐渔仿佛整个人被烫到一样，猛摇头，“没有没有。”
此时的她，一言一行还未有林栀年记忆中将来的样子，将来的她在公安大学的学习中，派出所的工作中变得越来越不动声色。
林栀年看着稚嫩的陈乐渔，心底一片柔软，她郑重地道：“小鱼儿，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你不要管，也不用担心我，我无比的清醒，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她继续道：“我也希望你好好的，录音没了也正好，这件事我不愿意牵扯到你。你就当忘记了这件事，以后好好学习。无论你想报考师范大学还是公安大学都行。学习吧，没有什么比学习更重要的事了。”
陈乐渔怔怔地听着林栀年的话，后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地就点头离开了，只知道那时候，她只想顺着对方的话，做她希望她做的事情。
陈乐渔的背影渐渐消失，林栀年颓唐地靠在榕树树干上，散落的发丝微微遮住她的视线。
榕树树叶飒飒作响，她感受着风一寸寸吹拂在裸露的肌肤上，真实可感的，林栀年垂眼看住露出来的手臂。
这个世界如此的真实，真实下掩藏着波涛汹涌，尖锐的、不可看见的刀锋似乎正慢慢向她袭来。
单车滚动，车轮踩过地上的叶子，发出细微的声响，叶鸣川一个刹车停在林栀年身前，他刚停好单车，正准备开口时，一阵若有似无的发香拂过，再回过神来，怀中撞入一名少女。
女孩子纤瘦的身形嵌在他的怀中，修长纤细的手臂横抱住他的腰间，少女的额头靠在自己的颈窝处，叶鸣川立刻感受到温热的馨香酥软，他顿时僵硬在地，身体一动不动，双手无措地半抬在空中，不知往何处放置。
少年放慢呼吸，喉结轻微动了动，他梗着脖子，声音又低又轻柔，道：“怎么了？你……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怀中的少女猛地一下子抬头，退出他的怀抱，又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叶鸣川顿时有些后悔方才为什么那么快开口，心里一股淡淡的失落惆怅油然而生。
“抱歉……”林栀年垂着眼帘轻声道。
乍一得知，小鱼儿选择填报公安大学的志愿其实与她有所关时，她是难受的。虽然小鱼儿否认了，但林栀年了解她，前天她去市区时绝对是发生了一些事情的。
只是小鱼儿并不愿意告诉她。林栀年不由地想起，或许上辈子的陈乐渔选择公安大学也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她一样没有告诉她。
背负着别人的选择，林栀年感到压抑和沉重，甚至躲在暗处的人不止陈见洵一个人，还有人站在阴影中企图将她拉入深渊。
叶鸣川出现的时候，她瞬间好似看到了依靠，冲动地奔入他的怀中，闻着少年身上清冽的气息，她顿时后悔了。
她已经改变了小鱼儿的人生选择，她不可以再将无关的人牵扯进来，尤其是对她如此温柔的少年。
林栀年再次开口道：“抱歉，刚刚是我一时冲动。我们回家吧。”
叶鸣川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攥起，他上前一步，沉声开口道：“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陈乐渔和你说了什么？”
他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女，兀自沉思着。
陈乐渔是告诉了林栀年前天她在市区发生的事情了吗？应该是的。叶鸣川想着。
那她是自责了，难受了，觉得是自己让陈乐渔带东西才导致她遇险的。
想到这里，叶鸣川继续走近少女的身前，他垂眼看着对方头顶可爱的发旋，低声道：“前天陈乐渔的事情不怪你。谁能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我们不能将别人犯下的错全部怪责到自己身上。心有恶念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林栀年，不要怪自己。”
少女慢慢抬起头来，眼神探究，叶鸣川顿时一愣。
这时，林栀年道：“前天的事情？你知道小鱼儿发生什么事情了？”
连她都问不出来的事情，叶鸣川怎么会知晓。等等，他一定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事了，昨日他才说在市区撞见了陈乐渔，两人还说了话。
叶鸣川：……（难道她不知道陈乐渔前天的事情？那……那她又是怎么了？）
两人四目相对之间，各有所思。
面面相觑一会，林栀年看着紧抿薄唇的少年道：“说吧。前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小鱼儿不肯具体告诉我。”
叶鸣川沉默。
林栀年一字一顿道：“叶！鸣！川！”
少年手指微微蜷缩，偏过头低声将前日的事情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林栀年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白，眼尾漫上红意，眼前的世界募然一片水润的模糊。
如果当时不是叶鸣川的出现，那她的小鱼儿将要遭遇什么样的危害，她难以想象，只要一去想，那种撕心裂肺的愧疚和悲痛便席卷而来。
林栀年捂着嘴巴蹲下身子，泪水猛然夺眶而出，她只猜到或许与她有关，但想不到竟然是这样令人可怕可怖的遭遇。
联系小鱼儿说的，她想她的小鱼儿定然是因为自己让她带东西走入那片小巷子里，又在那小巷子中撞破陈见洵和未知者关于精神控制法控制自己的谈话，还录下了音频，心慌意乱下，又被那些社会上的二流子盯上，险些遭遇轮/奸。
林栀年悲痛出声。
叶鸣川闻声立刻回头，连忙蹲下身子，扶住林栀年，他低声道：“你放心，我出现得及时，陈乐渔没事。”
他接着道：“我还报了警，警察抓住了那些人渣，他们会付出代价的。”
夕阳渐渐消散，漫天霞光被夜色掩盖，少女的呜咽声慢慢停息。
她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远离恶心的人，以为就能摆脱他们，然而自己的好友却由于自己的缘故差点遭受灭顶之灾。
林栀年想，她错了，错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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