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走出教导室，叶鸣川一言不发地拉着林栀年的手腕往僻静处走去。耽搁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学校内走读的学生几乎已经出了校门。
四周已经没有其他人，叶鸣川这才松开手，沉声道：“年年，你想做什么事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
“告诉你做什么，让你来阻止我吗？”
从刚刚叶鸣川答应让主任刘婷来解决陈见洵那件事，林栀年心里生着闷气，此刻见他这般发问，她也就气熊熊烈火地回嘴道。
天边的夕阳慢慢黯淡下来，少年闻言垂下来头，他的神情隐没在暗处。
片刻后，他复又抬头低声道：“年年，别生气，好吗？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只是……”
“对，你只是担心我，所以你又要将所有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但叶鸣川，我告诉你，真的不需要，我也是成年人了，我要做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你不能认同我的话，那就请不要再插手了。”林栀年说完，伸出手示意叶鸣川将手中的日记本还给她。
被抢白一通，叶鸣川攥住手中的日记本，他紧紧抿着唇，良久，才开口道：“好。”
“你想做什么事，我再也不反对了，但、让我和你一起。好吗？”
少年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眼神好似有重量一般，让人生不出反抗的心理。
林栀年妥协了，她道：“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同意陈见洵的事情让主任来解决？我原先是要报警的。”
这种人渣就应该得到惩罚，她心道。
叶鸣川闻言转身看向别处，低声道：“因为报警没有用。”
“你怎么知道就没用呢？”
“因为……”叶鸣川转身看向林栀年，继续道：“因为我试过，上辈子林栀年失去了生命，然而陈见洵呢，却过上了风光无限的生活。”
“世人只会觉得是受害者心理太过脆弱，陈见洵根本没有做出实质的伤害。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但是又有谁会去追究哪一片雪花的责任更大呢。”
林栀年握住他的手掌，轻轻捏了捏，“再试试，好吗？比起主任，我更相信警方。毕竟主任是陈见洵的妈妈，她、刚刚还想为陈见洵开脱。”
叶鸣川回握住对方的手，轻轻点头，道：“好。”
上辈子的十年追凶，他受尽了世间的冷眼，唯有刘婷一直沉默着，甚至还偶尔出手帮扶过他，所以这一次，他想看看，刘婷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
天边的最后一道夕阳消散在云层中，少年推着单车和林栀年一起出了校园。
东宁市榕城分局派出所。
派出所内的灯光依旧是那么刺眼，白光反射在刷白的墙上，更显得冰冷肃穆。
林栀年和叶鸣川两人坐在黑色的桌面前，桌后方是上次他们上一次来报警时遇到的王警官，显然对方也还记得他们两人。
王峰一边打量着他们一边拔开笔帽，在本子上写下了日期，这才开口道：“又是你们。怎么了，要报什么案？”
叶鸣川从进派出所开始，眼神中就露出细微的排斥，再见到面前的王峰警官时，他狠狠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林栀年正准备开口，叶鸣川忽然道：“王警官，今天值班的只有你一个人吗？”
“你问这个干嘛？”王峰冷声道，“要报什么案，快说。”
叶鸣川无奈地闭上了眼，压下心底的烦躁，“我们是来……”。
他正继续说下去时，余光瞄到办公室内进来了一个人，叶鸣川顿住，抬眼看过去，正是杨警官，于是他重新开口道：“这个案件，我想和杨警官说。可以吗？”
王峰一听，立马升起怒火，斥声道：“报案还要挑人你们玩儿呢？”
刚刚进入办公室的杨警官一愣，随即走过啦，温声道：“行了，王峰，我来吧。你先去吃饭。”
王峰忿忿不平地看了他们一眼后，对杨警官道：“麻烦你了，师姐，那我就先去吃饭，等会儿来换你。”
“去吧。”
王峰走出办公室，杨警官这才看向林栀年二人，温声道：“别紧张，想报什么案，说吧。”
她笑了笑，调侃道：“居然还指定我来。”
林栀年侧头看向叶鸣川，叶鸣川这才点了点头，于是她从书包内拿出那两本日记本，放到杨警官的面前。
杨警官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日记本，明白这两人是希望她打开来看看，她便从善如流地打开了。
杨警官一边看的时候，林栀年一边将所有的事情娓娓道出，关于陈见洵，关于杨可珍，甚至关于这个时空的“林栀年”，只不过，她将林栀年的事情改为自己突然有一天清醒了。
说完这一系列的事情，林栀年沉默地看着还在翻阅手中日记本的杨警官，头顶的白炽灯照得人眼睛发酸。
中途，王峰吃完饭打算进来替换杨警官时，被一脸沉肃的杨警官拒绝了。
良久，杨警官合上了手中的日记本，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片刻后，她锐利的眼光看向叶鸣川。
她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我来处理这个案件，你、你对我很了解吗？”
叶鸣川自然对她是了解的，只不过不是这一辈子，而是上辈子十年的追凶，他和杨警官算是打了许多年的交道。
杨警官虽然是就读侦查专业的，但她辅修的却是心理学专业，所以这个案件让杨警官来接手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只有她才会重视这个案件。
只是这一些，叶鸣川都不会说，他只淡淡地开口道：“王警官太凶了。”
林栀年连忙附和地点点头，杨警官身深深看了两人一眼，轻描淡写道：“原来是这样啊。”
她按了按桌面上的日记本，斟酌一番，这才开口道：“杨可珍的案件也是我们处理的，当时报案的人也是你。为什么直到今天你才来报这件事？杨可珍还没有出事前，你为什么不来报案？”
林栀年道：“因为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这本日记本是我昨天才从陈见洵的手上抢夺过来的。那天杨可珍跳楼自杀，我之所以报案，是因为刚好我坐在窗边，无意中看到的。这件事我当初做笔录的时候，也说过了。”
杨警官点头，在本子上写下几笔。
林栀年直接道：“警官，我这个案件，等你们确认我说的无误的话，陈见洵他能得到惩罚吗？”
杨警官手中的笔戳了戳本子，她摇了摇头，道：“很难。这么说吧，我辅修的是心理学专业的，所以你们报的案件在我看来是合理的，确实陈见洵是有责任的。”
林栀年听着，眼里慢慢露出笑意，然而叶鸣川却知晓没有那么容易。
果不其然，杨警官接着道：“但，这一切无从查起，只是你们单方面的叙述，日记本里描述的事情，根本无法从法律上来惩罚，最多只能是道德上来谴责他而已。”
闻言，林栀年眼神难掩失落，她轻咬下唇，低声道：“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杨警官摇了摇头，道：“没有。”
从派出所出来，林栀年整个人便是萎靡不振的。
此刻月上梢头，夜幕上繁星点点，叶鸣川骑着单车载着车后座的少女行驶在马路上，车道两旁的榕树洒下一片延长的阴影。
少女双手环在前方叶鸣川的腰间，头靠在他的背上，晚风吹拂过她的发梢，她皱着眉头道：“就这样放过陈见洵吗？想想真是不甘心。”
叶鸣川垂下头，瞥了一眼她环在自己腰间的双臂，眼神里露出丝丝愉悦，然而林栀年的话说完，少年那片刻的愉悦就像薄云一样被风一吹就散了。
他沉声道：“既然报警也无用的话，只能看看刘主任那边了。”
林栀年虽然内心是非常不相信一个母亲能对儿子做出什么严厉的惩罚，但此时此刻他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她撇了撇嘴道：“行吧。再看看。”
“嗯。”
—
叶鸣川、林栀年并不知道他们两人离开榕城分局派出所后，杨警官便打了一通电话，要求陈见洵前往榕城分局派出所，理由便是有关杨可珍的跳楼自杀案件，有一些问题需要向陈见洵询问。
陈见洵接到电话后，脸色变了变，随即淡然地表示作为杨可珍的校友，警方有什么问题需要询问，他肯定是会配合的。
挂掉电话后，少年环顾着家中处处显露的摄像头，突然大笑出声，笑声回荡在寂静的房中。
一会儿后，他脸色便已经平复下来，挂上和往常一样的温润笑容，去到了派出所。
和他交接的正是杨警官，双方一番你来我往的互相试探，陈见洵在着冰冷肃穆的环境内回答得依旧滴水不漏，毫无让人指摘的地方。
但辅修心理学的杨警官与对方越交谈，心里越冷，最后仅仅只是道：“年纪轻轻，好自为之吧。”
陈见洵温和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派出所，杨警官冷眼看着对方的背影，心道：太过自以为是的人，迟早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是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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