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五章 质库叁
我罗这帽子戏法!赶紧回欧洲吧!
尹巢关道:“愿赌服输,坐下说吧。我是有所闻,只怕你不爱听。听说这萧平安如今可惨的很,衡山派、天台剑派、点苍派、铁血门、少林派,都以他为敌,追的他如丧家之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最后听说是落到了三缺手里,砍断了他一只手,打断了他一条腿,然后拿根狗链子拴着,听说正四处游街呢。”
沈放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忽然站起,头在船舱顶重重碰了一记,怒声道:“胡说,你胡说!”
酆宗衡叹了口气道:“小友你莫要心急,我等道听途说,确也做不得数。”
沈放道:“他如今哪里?”
酆宗衡道:“先前据说就在这对岸钟离县,禅窟寺左近,具体哪里却不知道了。”
沈放又道:“什么时候的事?”
酆宗衡道:“这个倒不清楚,有个四五天了吧。”
沈放痴痴站了一阵,忽然冲到后梢,操起木橹,用力将船划向岸边。
他心急之下,又不懂操木橹之法。上手两下,船便开始在河心打转。
冯八千过来,接过木橹,道:“小兄弟稍安勿躁,急也无用。”哗哗两下,已经拨正船头,船舷水响,船如毫无阻碍,笔直向前滑去。
沈放就站在后梢,看四周河面如墨,天空如漆,不见星月,对岸朦胧灰影,心中一阵一阵心酸难过。
不一刻船只靠岸,沈放抢上岸去。也不与众人招呼,下船便行。
虞子墨见众人无意下船,盛千帆道:“我等要去之处,还在下游。见小弟心急,这才靠岸。”
虞子墨点点头,拱手为别。上岸迈开步子,不一会追上沈放。
两人并肩而行,过了片刻。虞子墨忽然正色道:“小友先前有言,我有意以你为质,要挟燕长安。实不相瞒,我确是生出此意。但小友你是明白人,论国力,金不如宋。论军争,宋远不如金。此战宋人必败!而大金也无意侵吞宋土。此战速绝好于拖延,若是节外生枝,受苦的还是大宋百姓。史嘲风跟林离方,皆是冥顽不灵之徒。你大叔燕长安英雄侠义,又何必蹚这个浑水。你若肯答应劝他,我这就放你离开。”
沈放道:“两国相争,各有进退,此时言及胜负,只怕为时尚早。”
虞子墨道:“小友聪明人,又何必强词夺理。淮河乃是重地,两国分界之所,戒备本该森严。可你眼下看看,可见一个赤佬?”
宋元时,“赤老(佬)”乃是对军卒的贱称。宋江休复《江邻几杂志》:“都下鄙俗,目军人为赤老。”此语由来,一是因宋军当兵,要入尺籍(书写军令、军功等的簿籍),故称作“尺佬”。二是因为宋为火德,太祖初军衣为褐,建炎年后,全部改为红衣。
沈放记挂义兄安危,心乱如麻,并不愿与他争执,点头道:“好,我自会将你话带到。”
虞子墨道:“你也莫要着急,我瞧那萧平安也并非短命之像。”
沈放道:“定是如此。”
虞子墨道:“既然如此,咱们便再同行一段。你也莫要冲动,三缺武功高强,你不是他对手。”
沈放冷冷道:“有时候杀人不一定靠武功。”
虞子墨微微一怔,本想引沈放来求自己,谁知沈放竟是如此一句。有那么片刻,沈放身上似是真的有凌厉杀气溢出,叫他也是一惊。
沈放相貌更多像母亲梅盈雪,又爱与父亲一样儒生打扮,看着更像个文弱书生,不似江湖人物。自出江湖,历经磨难,更是磨平了棱角,越发显得深沉稳重,气质谦和。虞子墨所见,便是如此一个沈放。但他却不知,这个少年,曾经浴血与人死斗,曾经因为酗酒几乎沦为废人,曾经毅然吞下两颗“绝路”,无论面对什么艰难险恶,绝不低头。
有那么瞬间,虞子墨竟是脑海里浮过一个念头,三缺,你怕是惹错人了啊。干咳一声,道:“咱们眼下就去那禅窟寺。”
沈放摇头,道:“事发已经多日。此地又无人烟,他若是想羞辱我大哥,定是往人多的地方去。”眉头紧锁,咬了咬下唇,随即道:“我要去扬州。”
虞子墨微微一怔,道:“小友莫要心急,去禅窟寺看看,或许还有僧人,也好问个明白。”
沈放道:“这禅窟寺也是同道中人?”
虞子墨道:“这个倒未听闻。但咱们仔细些总没错。”微微一顿,道:“酆长老言道,这禅窟寺在钟离东南,恰也是顺路,若是追踪,也须从头探起。”
沈放点头道:“好,便依先生。”
两人一路向东南而去,天明已到凤阳山。两人运气比萧平安和朱之蕃要好许多,山下遇到一个流浪的乞儿,问了禅窟寺所在。绕到东山,直奔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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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跃上林梢,禅窟寺已经在望。
寺门仍然紧闭,两人一般越墙而入。寺院之中,静悄悄毫无变化。两人四处查探一番,虞子墨皱眉道:“原来这寺这般小,如何是个空寺?”
沈放嗯了一声,心中却道,此地如此偏僻,萧大哥为何会来这里?
两人进到大雄宝殿,见地上有个蒲团。虞子墨先是双手合十,对中间佛像一揖,才道:“莫非这寺中还有人?”
沈放却是走到佛台之前,看了一眼,伸手一抹,道:“这么多灰,看来许久无人打扫。”
虞子墨道:“是。”
沈放道:“我四下看看。”
虞子墨道:“小友自便。”
见沈放出门,虞子墨面色忽变,上前一步,看佛台上有擦过的痕迹,乃是沈放适才拂过,只是痕迹略显太大了一些,乃是整只手掌擦过。心中狐疑,常人查看浮灰,岂会擦去这么大一片。但左看右看,却不觉有何古怪。
案台上若是有字,他这随手一擦,总会还有痕迹。但看那灰尘,只是寻常。
看了片刻,皱眉出了大殿,一间一间看过去。
他看的细致,半个多时辰才到后殿。探查一番,却是一无所获,也不见沈放回来。想了一想,自后门出来,顺着山路,走不多远,果然一片塔林,沈放就在塔林之中。
那塔林不大,但也有二十余座。高低错落,掩映松柏之中。
正规寺院有往生堂和延生堂,往生为死者超度,立黄牌,延生为生者祈福,立红牌。我佛慈悲,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但这往生堂和延生堂只对外。僧人死后,多是火化,骨灰再葬在寺庙附近,称作荼毗,又作送往生。若是寺中的有道高僧,则埋入塔林。塔的高低、大小、层数,自是根据僧人功德而定。塔最高七层,高不过五丈,四角、六角、八角形状各异。
虞子墨走近,道:“小友可有发现?”
沈放道:“先生可有所得?”
虞子墨道:“方才没有,眼下倒是有了。”忽然一笑,道:“好朋友,还不现身么。”身形拔起,空中一个转折,直朝一座佛塔之后扑去。
几乎同时,那佛塔之后,闪出一道黄影,快如闪电,朝一旁林中窜去。
这人快,虞子墨却是更快。空中鹰隼一般落下,正挡在那人面前。随即却是咦了一声。
那逃走之人身材矮小,裹着一件土黄僧衣,一张脸上沟壑纵横,满是皱纹,大眼塌鼻,大嘴前凸,分明是只穿着人衣的老猿。
虞子墨一惊,随即面上忽露喜色。
老猿见去路被阻,忽地龇牙,威胁之后,却是拔腿又跑。
虞子墨岂能容它逃脱,一伸手已经搭上老猿肩膀。
老猿挥爪就挠,快如闪电,兼有法度,竟是一招“霸王卸甲”。
虞子墨笑道:“有趣有趣。”运指如风,已在那老猿两边肩井各点一记。
老猿与人迥异,身上便是有穴道,也不会与人相同。但虞子墨这两指显是力道奇大。那老猿“嗬嗬”两声,原地蹦了几下,显是痛的厉害。
沈放也觉惊奇,这老猿样子古怪不说,行动更是与人无异。被虞子墨点了两指,面上又是疼痛,又是害怕,表情也是丰富。但看方才老猿动作,当真是快似流星,若是自己,多半是拦截不到。
那老猿通灵,知道不敌,竟是缩到一座佛塔之下,双手合十,做出讨饶之意。
虞子墨笑道:“你这老猴子,倒是聪明。”
沈放道:“先生好厉害的手段。”
虞子墨摇头道:“可惜终究是个猴子,不会说话。”
沈放道:“谁说不会,方才我还奇怪,此际倒是明白了一些。”
虞子墨道:“哦,小友发现了什么?”
沈放一指那老猿所靠佛塔,道:“怪异就在此处。”
虞子墨见那塔不过四层,两丈来高,呈六角之形,乃是一座极为常见的密檐式塔。塔身斑驳,年代也是久远。看了一阵,忽然恍然大悟,道:“这塔身新刻之字?”
沈放道:“不错,此乃海会塔。塔林乃是安葬寺庙历代高僧之所,这塔下便是地宫。寻常塔林,一塔一人。但也有极少的例外,将本寺的僧人,一并合葬一处。这便是海会塔,喻大海能广收众流。这塔身之上,新增了八个名字,刻痕尤新,显是死了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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