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诸葛尚：麻痹德,勾恍
诸葛尚回到家，先去拜见父亲诸葛瞻。
诸葛瞻正在书房里看书。
古朴的檀香驱散蜀中的湿气，将房间熏得干燥温暖。
父亲见诸葛尚进来，抬头问他，是否又没有见到皇帝？
诸葛尚点点头。
他在旁边坐下，然后开始抱怨刘禅，对刘禅颇有微词，甚至直言刘禅是“庸君”！
但诸葛尚的言语没有得到诸葛瞻的支持，反而招来诸葛瞻严厉的批评。
诸葛瞻恼道：“尚儿，休得胡言！陛下是受小人蒙逼，绝非你口中的‘庸君’！”
诸葛尚翻个白眼。
你是便宜老爹，你说不是就不是吧，反正史书自有评价。
诸葛瞻警告诸葛尚：“以后绝不可以口出狂言！”
诸葛尚拱手：“儿晓得。”
诸葛瞻使劲摇头，叹息道：“哎，你呀！”
如今的诸葛瞻对诸葛尚的态度，可谓又爱又恨。爱其才，却也责其狂。诸葛瞻沉默片刻，忽然提起吴国前丞相诸葛恪。诸葛瞻想用诸葛恪的事迹告诫诸葛尚，千万要谨言慎行。
父亲十分担心诸葛尚会步诸葛恪的后尘！
诸葛尚听完，沉默不语。
父亲或许说得不全对，但的确给诸葛尚提了个醒！
诸葛恪和他一样，都是“少年天才”，但诸葛恪骄傲自矜，从来不把其他人放在眼底，导致他为吴国新君孙亮所忌，又被奸邪孙峻图谋，终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或许蜀汉和吴国的国情不同，政治生态也不同。
但其中道理都是相通的。
诸葛尚拱手：“儿受教！”
诸葛瞻见他听进去，好歹松了口气，然后说：“你想见天子，为父又何尝不想见，然而黄皓蒙蔽圣听，满朝公卿皆不能除，哎！”
诸葛尚戳破诸葛瞻话语里的破绽，冷笑道：“一个阉宦能翻起什么风浪？当年十常侍能搅乱大汉，全靠灵帝认贼做父，认贼做母。我看……”
话还没说完，诸葛瞻又用眼神警告他！
诸葛尚打住。
发出一声“呵呵”。
书房里的气氛又陷入沉默。
许久后诸葛尚才开口说：“我去看看母亲。”
诸葛瞻摇头：“别拿这事去烦你母亲，岂不见当年东吴‘大虎’‘小虎’之殇？”
诸葛尚露出无语的表情。
自己的想法竟然被诸葛瞻预判了！
他的确想请母亲刘氏入宫劝谏刘禅，但既然诸葛瞻拿吴国孙鲁班、孙鲁育的事情来说，诸葛尚只能放弃。
诸葛尚能理解诸葛瞻的谨慎。
毕竟他自己刚才就说过，黄皓、十常侍这些阉宦要是没有皇帝的支持，怎么可能搅动风云？
蜀汉朝政的荒废，实际就是刘禅故意为之！
刘禅年轻时可以对诸葛亮说“政由葛氏，祭则寡人”。
但绝没有哪个君王，四五十岁了还甘愿让臣子骑在自己头上拉屎的！何况拉屎的人还不是诸葛亮，而是能力远逊于诸葛亮的人。
刘禅不见诸葛尚，其实已经是在明示——我就是不想努力，别来烦我。
他要是把刘禅逼急了，刘禅或许不会像孙权那么暴戾，但肯定也不会让诸葛尚好受。
院子里，诸葛尚抬头打量月亮。
他实在气不过，对着月亮低声咒骂：“麻痹德，狗皇帝！”
得不到皇帝支持，变法图强自然无从谈起。
诸葛尚无奈返回自己房间。
……
然而翌日清晨，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让诸葛尚走出了困境！
武侯府。
蜀汉司空谯周登门拜访！
三公来访，尚书诸葛瞻当即出门相迎，并开正门请谯周入内，又问谯周为何来访？
谯周笑着告诉诸葛瞻：“思远，老夫不找你，我来找你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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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瞻没多问，只一脸和善地请谯周多教导教导“不成器的儿子”。
谯周摆手，纠正道：“你不必替你儿子谦虚，他比你成器！”
诸葛瞻听了谯周的话，面子有些挂不住。
但谯周是大儒，在蜀中士人圈子里地位很高，比诸葛瞻还高出半辈，所以诸葛瞻只能尬笑。
谯周敲打拐杖：“思远，快去把你儿子请出来。”
“老夫有话要单独对他讲！”
诸葛瞻照做，叫人去叫诸葛尚，同时引谯周到大堂落座。
不久，诸葛尚赶来。
他今天没有再入宫求见刘禅，而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直到刚才下人来叫，他才苏醒。诸葛尚醒后没有洗漱更衣，只是把头发扎好，套了件白牛牦外氅就来见谯周。
大堂里，诸葛瞻见诸葛尚这般散漫，责怪道：“尚儿，你怎么这般不知礼数！”
诸葛尚作个揖，表示知错。
诸葛瞻气得吹胡子瞪眼，只觉脸都丢尽了！
然后，诸葛尚来到谯周跟前，躬身拜道：“诸葛尚见过谯公。”
诸葛瞻看向谯周，担心谯周会因诸葛尚的失礼而责怪。要是这件事再传出去的话，那诸葛氏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诸葛瞻在心中欲哭无泪道：武侯，儿教子无方，要连累您的名声了啊！
紧接着，诸葛瞻就听见谯周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
谯周满是皱纹的脸，蹙成一团黄色的菊花。
诸葛瞻叹息：哎——！丢人丢大了！
他又要出口责骂诸葛尚：“尚儿！你……”
谁料，谯周打断他道：
“思远你别说话，我看你儿子虽然形骸放浪，但却像见到活着的嵇康、阮籍！”
“国家收复失土，皆赖他谋划，他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大的功劳，老夫难道还会因为皮囊俗礼而轻视他吗？”
“要我说，他才是得了武侯真传！”
谯周一番高论，让诸葛瞻愣住，半天说不出话。
他是真搞不懂了。
明明诸葛尚这般不讲礼术，鼎鼎大名的谯周却这般看得起诸葛尚。
难道就因为诸葛尚出谋划策收复汉中吗？那我诸葛思远还成功率军抵挡邓艾呢！
诸葛瞻心里念叨着。
谯周看他呆愣的模样，直摇头道：“虎父犬子，虎爷龙孙。”
这时，诸葛尚终于开口，笑着请谯周放过诸葛瞻。
诸葛尚：“哈哈，谯公切莫再折煞家父了！还请谯公赐教正事！”
谯周欣然应允：“好，不愧是武侯的嫡孙！那老夫再问你一句，你可猜到我所来为何？”
诸葛尚毫不犹豫：“请谯公指点，尚如何才能见到陛下。”
“哈哈哈！”谯周大笑，越来越欣赏诸葛尚。
他今日来，正是为了指点诸葛尚，要怎么才能见到刘禅！
谯周提起一个名字：“陈奉宗。”
诸葛尚眼神闪烁：“陈奉宗？”
谯周笑眯眯地点头。
……
陈奉宗，也就是陈祗！
已故蜀汉尚书令，刘禅密友，姜维北伐的支持者。
当年，陈祗靠着谄媚刘禅，结好黄皓，缝缝补补地驾驶蜀汉这辆破车，平稳行驶了八年。
谯周的意思，是让诸葛尚效法陈祗！
诸葛尚恍然大悟：对啊，没必要跟刘禅对着干。既然刘禅喜欢谄媚，那咱就让你见识见识，中华上下五千年的谄媚之道！
诸葛尚：
“谯公，我此次在汉中河边挖得一块大玉石。其上天然写有‘兴炎’二字，正好与年号‘炎兴’吻合，恐蕴藏天意，还请谯公代我将之献给陛下。”
谯周瞪大眼睛，好家伙，学得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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