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相父
“哈哈哈哈哈，好啊！好——！”
成都北宫后花园，刘禅看着躺在鲤鱼池边的巨大玉石，肥厚的脸庞挂满笑容。
这块玉石直径约40厘米，状如小山，顶上露出浑白的玉肉。玉石中间，玉肉和石头犬牙交错的位置，十余条裂缝隐约显现出“兴炎”二字！
左右宫人见了都惊叹不已。
世间竟有如此祥瑞！
刘禅越看越喜欢，还故意问谯周：“司空，此物何解啊？”
谯周一脸正色地解释道：“此乃祥瑞！陛下，涪亭侯筹画收复汉中，在汉川源头偶然发现此物，汉川源头暨是大汉源头，当年高祖皇帝受封汉王，封地就在汉中。先帝亦于汉中加冕，再造大汉。今汉川出玉石，附‘兴炎’二字，陛下又于去年改年号‘炎兴’，这正是上天预示我大汉将要中兴啊！”
刘禅十分满意，再度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中常侍黄皓，见谯周把皇帝哄得飘飘欲仙，猜到谯周想借此让刘禅召见诸葛尚。
黄皓当然不能让谯周如愿！
他故意使坏道：“谯司空，您说这宝贝是涪亭侯在汉中发现的，那他为什么之前不呈献上来，非要等到今日请您代劳呢？”
黄皓的话，令正在高兴的刘禅起疑。
刘禅：“咦？对啊！外孙怎么不早点呈上来？”
谯周见状，立马解释：“陛下，祥瑞甚重，五六人方可抬起，行动颇为不便。彼时陛下急召涪亭侯和太尉等人回成都，故而此物迟了几日方才到达。”
刘禅点点头，说原来如此。
黄皓的阴招没能得逞，气得在袖袍下面用手掐住自己的手指关节。
谯周给他一个冷眼，然后对刘禅说：“陛下，涪亭侯献此祥瑞，您何不见他一见？”
“呵呵~”
对着那块“纯天然”的石头，刘禅发出笑声。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东西有假！
但只要皇帝愿意相信，那这东西就是真的，祥瑞就是真的。岂不闻当年东吴孙权为加冕称帝，屡造祥瑞，一年之内竟然呈报上百起异象，光是凤啊龙啊都出现了十几回，可能吗？当然不可能！
刘禅明白诸葛尚的用心。
他故意问谯周：“我听说外孙连续好几天求见朕，可有此事啊？”
谯周点头：“是的陛下！涪亭侯忠勤王事，迁任散骑常侍后不敢忘记职责，每日都在北宫门前求见，从早上待至傍晚宫门闭锁，已连续七日。”
刘禅故作惊讶：“七日？！”
他当然知道诸葛尚站了多少天，但这不妨碍他当着谯周的面表演爷孙情。
谯周是蜀中大儒，刘禅害怕他把自己的陋行传扬出去，所以决定先表演一番，维护一下自己在士人清流跟前的形象。
刘禅严厉地责备黄皓，问他怎么不及时通报。
黄皓光速跪下，老老实实替刘禅背黑锅，且情感真挚，没有一丝作假，更没有一丝怨言。
也难怪这阉宦能混到这地步！
但刘禅对黄皓从来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态度。
他申饬完黄皓，在谯周跟前表明完态度，如同犯错的小学生和同学串通好事后请同学吃糖，然后就把黑锅丢给同学。
谯周对此心知肚明，因此在心底摇头，觉得可笑。
他面无表情地看他们演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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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禅见谯周没有反应，随即把此事翻篇，然后下旨召见诸葛尚。
刘禅：“宣外孙进宫！”
诏令传出。
诸葛尚早已换上黑色朝服在宫门前候着。
他在宫人的引导下，到鲤鱼池见刘禅。
刘禅好几天没看见外孙，再次见到熟悉的高大身影，心中不禁生出喜悦。
世间没有外公不疼爱外孙的。
即便因政治因素，刘禅连续多日不见诸葛尚，但当真见面，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还是起了作用。
诸葛尚刚跪下，叫了刘禅一声“天子外公”。
刘禅就亲自把诸葛尚扶起，欣慰地拍着肩膀说：“好孩子，受委屈了！”
诸葛尚哭笑不得，忙说不敢，心中却道您老人家要是真心疼外孙，那就赶紧把黄皓除掉！
但诸葛尚清楚，刘禅离不开黄皓。
即便没有黄皓，也有李皓、王皓、张皓……
刘禅57岁。
这个人已经定性，改不了！
虽然刘禅的性格无法改变，但诸葛尚该做的还是要做。
诸葛尚对刘禅说：“陛下，孙臣有书上奏，此书关乎我大汉气运，还请陛下移步殿内，由孙臣呈递此书！”
刘禅即便再贪玩，此刻也不会拒绝诸葛尚。
好外孙都被逼得献祥瑞了！
他这个做外公要是再不变通，那也太薄凉！
不过刘禅还是叹息一声，颇有点不情愿地说：“好吧，移驾殿内。”
众人随即来到殿内。
刘禅坐于首，黄皓侍于侧。
谯周坐于左，诸葛尚站着。
时隔七日，诸葛尚终于有机会向刘禅进言，为变法图强，改变蜀汉命运，迈出最重要的一步！
诸葛尚站在大殿中央，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上皇帝六条书》。
他说道：“陛下，去岁魏寇来犯，几至国家倾覆，当今益州之疲敝，更胜当年夷陵之败！孙臣念陛下之厚恩，武侯之教训，先帝之宏毅，社稷之危重，大汉之绚烂，昼思夙寐，果六条之策，陈于陛下。愿陛下能效当年秦孝公，变法图强，强秦以吞六合，壮汉以复二都！”
说罢，诸葛尚躬身，双手将《上皇帝六条书》递上。
刘禅听完他一番论调，竟愣在当场。
不知为何，刘禅对眼前的情景，忽然生出刻骨铭心的熟悉感。
特别是诸葛尚躬着和武侯一样高大的身躯，为他呈递《上皇帝六条书》的姿态，彷如当年武侯上《出师表》，触动刘禅内心最深处的涟漪。
“相父……”
刘禅油润的嘴皮轻启，发出无声的呓语。
跟前，诸葛尚察觉刘禅迟迟不接自己的陈书，以为刘禅不想看，顿时急了。
“天子外公！”
诸葛尚大喝一声，将《上皇帝六条书》直接拍在案头。
啪！
刘禅回神，忽然又哭又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刘禅眼中闪烁泪光，哭笑着对诸葛尚说：“你呀，怎么这般猴急？武侯当年可不是这样的呀！”
阿斗边说边笑，拿起外孙的《上皇帝六条书》，认真阅读起来。
此情此景，正如当年阅读《出师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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