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启程,宗门的全部未来

才了结留影的破事，乱本命掌柜走过来，递出一个信封，说刚送到的，墨奈拆开一看，大喝“不好”，催促众人赶紧收拾东西上路。

信封里是一张去西离川的船票，就在今日。

墨奈心里气愤，难怪刚才伙计皮笑肉不笑，如果自己不搞【建宗留影】，这船票怕是明天才送的过来。

不多久，留仙居奔出一群匆匆忙忙的修士，还背了女子，吵吵嚷嚷朝【引蟾驮运山】狂奔。

墨奈拖在最后，望一眼大仙坊的雄城，车水马龙，独自伤感，前方是师父最后的遗产，回头，是离别的惆怅。

就这样？就走了？梦一样。他从未想过，离开大仙坊时，会如此仓皇、荒唐和茫然。

他咬牙切齿的放狠话：“我等了三年，就是要等……”

“掌门！”那个哭腔，王凡喊了一声，回身，门人已走得没影。

码头设在仙坊东北面的山上，虽比不上【引蟾峰】，也是仰头看不到顶的高山了。

许多修士正乘着各种法器上山，假小子扯着荷花袖子，眼中有惊异色彩，便是众人，何时见过这多修士在云雾青山之间，御剑驾鹤如同朝圣般的飞往一处。

大家纷纷拿出飞行法器，也要同飞。

七个门人，八卦图、葫芦……五花八门的飞行法器，虽说品阶不高，却人人都有，比如【灵篙纸鸢】，黑市价也要八九百灵石。

七人还都配有【二方储物袋】，市价是十五枚二阶灵石一个，以及基本符箓以及各类辅助丹药，数量略不足，但品种齐全。

可见师父招揽门人，确实花了大量心思财物，无怪到了这几年，宗门重器一件不剩，师父一穷二白。

练气修士不能飞高、不能飞快，实话说，贴个【轻身符】跑起来还快些，偏偏老王砾还特意提醒一句：“别飞高喽，飞高撞了高修。”

哼，飞得了那么高么。

宋旗朝墨奈拱拱手，让荷花母女上了他的毯状法器，还能怎么办呢，练气五阶的掌门？

越过葱郁的绿林和怪石，越高的地方风声越大，墨奈开了道袍风罩才挡了下来，回头看陈猫猫、何昆，已和燕柒合在一起。

不到山顶，众人已有些扛不住风，转而步行，看头顶修士潇洒飞过，还好山上风景不错，有说有笑的攀登。

“就到了。”

看到一块巨石上写着码头字样，宋旗先行一步，众人跟上，拐过去，都呆住了：只两三人通过的小道旁，就是云雾缭绕的悬崖，下面深不见底。

远处，好几艘极大的舟类硕大无朋悬停着，飞行法器和驮兽都朝它靠着悬崖的一侧飞去。

墨奈伸手试了试风力，令众人驾法器前行。

再行，就是云雾缭绕的悬崖，无数修士游在半空，一些二阶的驮兽拍打翅膀，发出嘶鸣，在山谷幽幽回荡。

一架极大的碧绿舟船悬停，周身的五彩旋流绚丽。

【璇玑定风舟】。世间闻名的大船，五蕴宗手笔，有一艘在西无尽海撞塌了万丈冰山，挖出来时完好如初，只冻死一对逃跑道侣。

大家走得很慢，都在猜墙壁、舱门和扶手的价钱，咂舌一个个小法阵的奥妙，扶栏另一面就是崖边山谷的风景，看着飞反了的修士撞在风罩上，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跟着前面一波修士走了半天，却始终和手中的号牌完全对不上，去问人才知道老三给宗门订的是个小货舱。

“也能住人。”船夫的嘴脸是一言难尽。

众人灰溜溜的，只剩陈猫猫还笑嘻了扯着一脸嫌弃的何昆说话，越走越朝下，说话的音量越小，还好一路上也有精穷的散修同行，算作慰藉。

在走廊穿梭半天，最后总算在重物区旁找对了货舱，一打开门，一股子极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墨奈率先进屋，用后脑勺对着门人无声的抗议。

“闻久了也还好。”他将门敞着散味，自己倚在门边，假装在看力修卸货。

这时候，两个小子嚷嚷着饿了，万摇脂也小声说着什么。

墨奈羞愧想起，这路途是极远的，虽说可以辟谷，通常散修的储物袋里也必放几枚【辟谷丹】，但低阶修士显然还有口腹之欲，而况陈猫猫、何昆以及荷花女儿还在长身体。

王凡早有预备，拿出果子糕点分食，又掏了炭炉铁锅，引小火球，在舱内蒸起包子来。他们在各村静修时就是这样，现在配合起来很是熟稔，荷花也是与修士呆惯了的，在一旁打着下手，十分灵光，独独只有墨奈像个局外人。

“掌门，吃一口吧。”王凡招呼道。

“啊啊，不了，不饿……”他行出门外，想去艉部散心，半路被上货的筑基修士呵斥一顿，又回到门边倚着。

他一进去，里面的欢声笑语就停下。这是掌门威严，还是隔阂？

“放好，码齐。”冰冷的声音，有些耳熟。

墨奈把脑袋放出去，正巧碰上舒海望过来，又被她白了一眼。

“向舒院使问好，院使辛苦。”

这女修性子难捉摸，墨奈不想再有牵连，谁知对方一把将门推了大开，环视众人。

“这是你家门人？”

墨奈赶紧介绍，大家一听是【建宗入籍】的仲裁院使，不住的道谢。

呵呵，你们该谢的是我，哪怕师父推开棺材板坐起来，也得先冲着我龇牙咧嘴。

眼前这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一副前辈模样，接人待物老气横秋，让掌门墨奈心中不是滋味。

舒海早就看过遂心宗资料，对陌生的荷花母女面露疑色，偏偏不发问，就盯着他看。

墨奈就把洪九指搬出来解释，听得舒海冷笑连连，替墨奈可惜没带回几个炉鼎，还好有搬货的体修请示，舒海十分不耐烦，从储物手镯甩出货物，把个宽敞走廊占了大半，又过去指指点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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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路修士见她执中院的紫袍，吞下抱怨的话，侧身走过。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帮无知的门人自以为有了熟人支应，吃得贼开心，墨奈担心对方还要问话，他就在虚掩的门旁站着，与门人自然形成了最远距离。

“掌门，吃一口吧。”王凡把两个大肉包举到墨奈脸上。

“那老夫吃两个。”嗅了半天香味，终于吃到了，这小王很有眼力劲。

才吃两口，舒海又来，直截了当的下令：“你门里叫燕柒的，到我那里去一趟。”

说完丢下一块符牌就走，一句都不解释，留下眼珠子乱转的墨奈，这燕柒，七门人里唯一女修，姿色一般，除了本命有些奇怪，也没什么可取之处。

“有问题？”舒海走到半道，回身质问。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跪都跪过两回，还有什么敢的。

回到舱内把话一说，众人也是吃惊，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燕柒倒是平静。

舒海是院使，住的极远，一路又是禁制又是守卫，墨奈只好高举符牌，省去许多盘问，遇见隔绝法阵就把符牌一贴，光幕荡起波纹，供人通过。

墨奈担心燕柒出错，路上将建宗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通，自己如何得的掌门也不避讳地说了，既说开了就有了拉拢之心，这些糟心的丑事瞒着也无益。

越朝上层走，行人越少，燕柒又是个只听不说的主儿，让墨奈将不少事和盘托出，心里也舒服不少。

“舒院使之前帮拜无登说过话，后面才知道我宗门跟脚，肯定有几分歉意的，你要是个人有修为上的障碍，或缺功法什么的，不妨问一问，我跟你说，这个前辈最是面恶心善，我因在红尘失了道心，无心多看她一眼，她都……”

墨奈一通啰嗦，燕柒全程无喜无悲的听，半分不耐烦都没有，刚巧说的差不多，舒海找了过来。

“就知道在这，燕柒跟我来。”大概是等的久了，舒海竟找了过来，理都不理墨奈。

墨奈本欲回舱，一想回去还要好一通解释，索性就地坐下，眯了起来，心里却又羡慕起燕柒来。

若问修真界什么最贵，百晓生老人会说，秘密最贵，拿同阶符箓比较，【隔音符】、【禁声符】最贵，像【藏命符】、【命隐箓】只在黑市才有。

燕柒本命【七照连环】，神识结心锁，【搜神禁】都不好使，最合适法外勾当。

只是说，“七照”不是本界的天材地宝，燕柒与现在的本命器【化影环】契合度并不高，估计练气巅峰，就是尽头。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还是个把时辰之后，舒海一句冷嘲热讽，喊醒的墨奈。

“就知道还在这，要知道你睡了，给你递个枕头多好。”

他搓着手、陪着笑，算是把女前辈应付过去，两人回到货舱，燕柒摆出舒海送的几瓶丹药、几张二阶符箓，放在墨奈面前。

墨奈道：“那丫头给你的，收下就行，未来你想送谁，也由你做主。”

趁这机会，墨奈讲了师门渊源，虽不可与外人道，有个直追超级宗门的跟脚，大家也很开心，祖上阔过也是阔，即是修真香火情分。

“啊，对了，我和张师兄补过你们的日常用度，怕你们在大仙坊乱花，现在发给你们了。”墨奈假装才想起来这档子事。

先发了最贵的【明月道袍】，交到燕柒手中，毕竟本门唯一女修，谁知燕柒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两件二阶道袍，说是舒海刚才送的。

众人感叹，纷纷猜测价格，墨奈却看着其中紫色那件若有所思。

再发宋旗用度，对方道谢的态度要端正许多。

宋旗本命是杆旗帜模糊的大旗，也不在本界，一直尊张吾澜为掌门，算是押错了宝，如今与墨奈交流有点尴尬。

陈家村的陈猫猫就不同了，十五岁的双灵根，本命【羽翰垂纶竿】本界就有，早早到了练气六层，又是憨态可掬的性子，是师父最疼爱的小辈，除了老四。

这孩子拿了墨奈给的一阶符箓炫耀，把一叠纸片子甩得哗啦啦响，要大家恭喜他发财。

陈猫猫对师父印象极深，一个老东西，成了他心中无所不能的神仙爷爷，如何如何爱他，如何如何偷摸塞东西给他，说着说着低泣了起来。

墨奈笑骂一句“老东西”，众人意会哄笑。

借了师父羁绊，缅怀回忆故人，反正完成了老东西遗愿，门人的感伤里也有愉悦。

他学着师父，把目光从门人脸上一个个的划过，看着老东西留给他的全部基石、家当。

灵植师史禾，二十二岁的杂灵根乱本命，算是有点用处的，但见他吃包子贼香，怕是不做修行的大梦了。

史家村的何昆是御兽修士，所谓天赋低的孩子早当家，他才接过用度，就去喂他那一阶灵兽【单驼蛛】。

他脚下一只饿得不行的小畜生，驯良到了不护食，别说斗法，怕是吐个丝都累半死。御兽一道极烧灵石，墨奈想法是以后给何昆换个成年的【多驼蛛】，起码能运运货物。

再就是王凡、王砾两位四灵根，一个二十三岁，一个刚好四十六，也在练气五层，也不知师父当初怎么从山里挖出来的。

王砾的本命【破瓦当】其实算作【番天印】类的印祭攻击法宝，偏偏一味苦修，四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像个老头儿，怕是师父拿来凑数的。

王凡的“凡”字也是师父给取的，可见师父对他未来并不看好，可这修士主动和自己打招呼，嘴也比较甜，应该是第一个信任的人。

不知何时，荷花开始声泪俱下地讲述前半生，一个凡人女子竟比众人加起来都要丰富，墨奈看着津津有味听故事的门人，心想这就是一个门派的全部未来？

不免悲观。

（大事记「建宗」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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